《常醉百年》药君

6、继续欢乐

　　白凤书从侦探社出来，正式下班的高峰时期，左右等了半天，偶尔偶尔有辆空车，身为男性，也不能和那些一脸势在必得的女人们抢，更何况，一定是抢不过的，综上，还是男性的尊严要紧。
　　不过几站路，难得悠闲，白凤书决定走回去，虽然回去也没什么紧要的，而且那个“同学聚会”的地点巧的正是顺路，他却停也没停的走了过去。
　　可他才走了不多远，手机却震天的响了起来，白凤书低头看了一眼陌生的来电显示，决定选择性失聪。
　　路边的小店应着情人节的气氛，一间连一间的挂着粉红色的饰带，还有摆的到处都是的红心和大熊，华灯初上的世界，从亮晶晶的玻璃后面透出来的光彩，连脚下的地砖都染成了粉红色。白凤书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擦身而过的情侣们，微笑着，只是稍稍侧身踏出一步，那些粉红色便都留在了身后。了无痕。
　　看着自己的脚步，白凤书被自己下意识的幼稚逗笑了。最近果然比较空闲啊……
　　被无情的丢弃在公文包里的电话，依旧在不屈不挠的宣誓自己的存在。白凤书停下脚步，微皱起眉头，有些困惑的盯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也许，是他的客户又换了新号码？
　　白凤书虽然有些困惑，也有些不悦自己难得的悠闲被打断。犹豫两秒钟后接起电话，声音却还是那样平和，仿佛雨后竹林风吹过的声音，清爽平和的仿佛可以抚平人心中固有的浮躁。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是我。我们在楼上看到你了，你走过头了。”
　　白凤书在脑海中几乎立时勾画出男人那种带着笑意的无奈的神情。
　　被突如其来的电话，也被自己的反映惊到，生硬的转了一个方向，抬头往上看，果然看张晓峰那张热情过度的脸，还有只占了一个角落，却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黑衣男人。
　　“啊，走错了。”他尽量想显得平和，却还是免不了僵硬。就像他的背，笔直的仿佛稍稍一点弧度就会把这个人像石膏像一样击的粉碎。
　　他没有更多的暇余来震惊或者愤怒了，屋内一干人等看到他都跟看到了新大陆了一样，各式各样的问候一窝蜂的向他扔了过来。他需得费些力气才能保证没有忽略任何一个。只有那个黑色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角落，微笑的看着一屋子的热闹。然后走了过来，占据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位子。
　　真的是太近了，或许只是他的幻觉，白凤书几乎在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条件反射的，他下意识的挪开一些距离，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屋子的人，抬眼看去，果然有几个眼见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回过头去窃窃私语。胸口好像有一条虫子爬过，冰凉的恶心。
　　“你的感冒不是好透了吗怎么自我隔离倒隔离出了习惯。”男人取过临近的水壶，自然的为他和自己都满上了茶杯。仿佛闲话家常，却立时堵住了悠悠众口。
　　“嗯，这不是甲流吗。不自觉一点就要被人送回家关禁闭了。”
　　“哈哈，今年是额头碰到天花板才能碰到你来同学会，我们怎么敢把你这个大神去关禁闭？”张晓峰坐在远处，哈哈的笑着，爽朗的笑声仿佛台面下的波涛暗涌根本不存在一般。“就算我们吃完这一顿统统回去自我禁闭，也务必把这一顿吃完了，是吧？”
　　“呵呵，就你小子会说话。可不就是？”
　　“是是，都一转眼十年没见了，怎么也不能随便放过了这两个！”
　　台面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张晓峰做了个临时主人，按着菜单飞速的点菜，显然早就是个中老手了。荤素搭配，营养科学，还兼顾到了台面上各个人的口味。
　　叙旧叙旧，说的不过是些故人旧事再加上些新鲜八卦。台面上觥筹交错、妙语连珠，气氛一片和谐；台面下，满桌的男人都憋着股子劲，谁都不肯输人一头。另一边，女人们也不轻松多，比谁家的孩子聪明，谁家的老公出息，比谁保养的好。一个同学会，就是一场出社会后的成绩展示台。有人得了满分，也有人中不溜秋，幸好都不至于垫底---垫底的都没来。
　　“凤书几年不见，这两年的名声可大的很，我沾着光，连带大老板训话也和气些。大概是想到时候请我牵线找你。”
　　白凤书微微笑了笑，“找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其实倒挺喜欢门庭冷落的。”
　　“哈哈，现在的大佬，有几个安分的？不过有良心的，按着家里的红旗不倒，没良心的，早不知道家里面插的是第几杆旗了。”
　　白凤书面上还是笑着，眉头却皱起来，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几年，有钱的倒是多了，可除了钱……”可除了钱，他们还剩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一笑成了“他们从我们这当手里过，我们就当他们支援灾区了。”
　　“灾区？你们做律师的好意思做灾区，那我们这些清水衙门的怎么办？”桌上一时间应和声此起彼伏，颇有些同仇气恺的架势。
　　“灾区人民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可到底今天不知道明天，那及得上你们和风细雨，好日子长着呢。”一句话，立马说道桌上一半人的心坎里了，气氛顿时又和谐了起来。
　　“书迪呢？”角落里，面目已经有些陌生的男子突兀的插了一句，让在座的几个知情人不由心里头都一激灵。
　　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与此同时，桌面上大多数人心里也是暗暗的期待着回答。好奇心，人人都有。当年班上的风云人物，和白凤书孟不离焦，怎知一回头，这个人却忽然失去了踪迹，而白凤书也同时从大家的眼中消失。这些个“巧合”，但凡有心人都能从中嗅出些不寻常。
　　“意外得了个机会，就出去游历了几年……那些年……不提也罢，没得平白坏了大家的胃口。这不是刚回来就来见老同学了么。”梁书迪目光微垂，嘴角微抿，充分表现出了一个饱受美帝国注意蹂躏的有志不得申的青年，那一串间断的沉默，无声的控诉了游学生涯的坎坷艰辛。譬如，餐馆刷盘子，譬如，去教会蹭饭；又譬如7-24的工作时间……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顿时诡秘了起来。同学聚会，说穿了就是出社会成功报告展览会，即便有那么些抱怨牢骚，基本上属于味精，目标是让整段谈话更加的生动贴切引人共鸣，却是绝对做不了主菜的。像梁书迪这样赤裸裸的感慨自己时运坎坷的，倒让桌上的人有些不好开口。只得说两句，“国外游历过，资历和国内土鳖到底还是不同。”或者“出去走一圈，眼界到底还是不一样。”
　　这种僵硬的圆场，这个人是不会承情的。
　　白凤书刚刚想到这里，耳边梁书迪已经开口，说的却是，“承大家吉言，这次就是回来碰碰运气的。”
　　桌上的诸人，顿时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只要兄弟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只盼日后发达了之后不要忘了兄弟们才好。”
　　“怎么只有兄弟，难道我们就不能帮忙。张胖子，我跟你说，你不要歧视妇女半边天啊~”
　　大家哈哈一笑一通，之前有些尴尬的场面顿时圆了过来。
　　白凤书浅笑应和着，端着也不回头去看他。心里却不由感慨，到底这些年了，当年纵有些年少轻狂持才傲物，如今也平了棱角。不独自己，他也是。时间最是公平。
　　又说了些家长里短，新交的朋友多少有些利益在背后。同学会的台面却都是知根知底，同乡同城，相熟之时都不知道何谓利益。如今过了最初的隔膜，再交流起来倒也有几分真心。酒酣耳热之际，话题也渐渐的奔向了私人问题。两人还不及暗叫一声不妙，已经有人开炮。
　　“凤书，我前两天碰到一个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人也很斯文，现在是住院医，活动面实在太窄。我看着跟你还挺合适的，不如什么时候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白凤书无奈的微笑，“孟晓兰，你儿子都快上小学了，你怎么还没有改掉见人就做媒的习惯。”
　　“白凤书，话不是这么讲的哦。你看看台面上这一桌里，多亏了才能解决了那么一二三四个光棍哦，不然都跟你一样，我们班现在还有一桌和尚打麻将列。”
　　被指名的和尚麻将团成员都默默的低下头喝茶，不是兄弟我们不拉你，只是拉你的风险太高，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桌面上，除了默默喝茶的和尚麻将团，还有几双饶有趣味的眼睛，善恶莫辨。身边那个人端起茶杯喝茶，端的确是他的茶杯。
　　白凤书苦笑，“不是我不领情，只是这个情我领不起。我这里要是答应了，回去就有好果子吃了。”
　　“哟，这话听着不对了。难道你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角落第二春了？”
　　“孟晓兰，你这什么话，我们凤书可是黄花大闺女，拿来的第二春。”刚刚被指明的张胖子，终于逮到了个机会回击。斗嘴斗得很欢乐。
　　白凤书无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哎，张胖子我跟你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你哦，你不要随便跳出来抢风头。凤书啊，你说你现在又女朋友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才几天前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放点风声就被你逮个正着。”
　　“啊，这样。”孟晓兰呆了一下，“难怪，之前你推三阻四的，今天肯定跟你女朋友安排好节目了，倒是我们这群人不识相了。”
　　问题很快转移到，“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同学聚会放在情人节，这个明显有妨碍部分筒子追求幸福的倾向。”会议的组织者诅咒发誓这个是唯一一天所有筒子都有空的时间----废话，这年头有眼色的谁都不会把应酬定在情人节......
　　白凤书成功的置身事外，被晾在一边淡定的喝茶。偶尔抬一下眼睛，扫一眼边上一脸平淡无波的男人。
　　虽然冷漠才是这个男人的实质，但他一向擅长于用儒雅的彬彬有礼来伪装。刻意的平淡无波反倒是另一类的直白。
　　他，该感到荣幸吗？
　　白凤书低垂的眼角，拒绝再次转头。
　　“说到这个，凤书，你今天晚上到底准备了什么节目？”
　　被再度点名的白凤书，停顿了一秒，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吧。本来就是一起吃顿晚餐什么，但是现在大概还能赶得上看电影吧。”
　　桌上的众人顿时都露出了一个“你真土”的表情，还是女士来的婉转，“你去约会的时候记得买一大把玫瑰。这样就算是只有电影也可以勉强过关了吧。”
　　“真相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这个时候的玫瑰平时一朵两块，现在一朵二十块，你们还一定要，而且最好还要九百九十九朵，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连这点小钱都不花，凭什么让女人给你养儿育女，那个苦，你多少朵玫瑰都赔不起。你们不要随便误导人家，你们当年哪个敢在把这句话跟你们女朋友说的？”
　　桌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白凤书忍不住“扑”一声笑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笑，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下来。各式各样的反抗辩驳，认真的，可笑的，有意思的，没意思的，全都一股脑儿涌上了桌面。
　　梁书迪看着他打电话跟女子温言浅语，又定下了时间地方。桌上的人哄笑的哄笑，打趣的打趣，却也都顺水推舟的放他走。
　　在这个空气都泛着粉红的日子里碍人姻缘，那可真的要出门被雷劈的。
　　一片花好月圆中，只有一个人，穿着黑衣，默默的坐着，浅笑着应和，笑意却没有传到眼底。
　　毕竟横竖是个节日席面上又多是有家有口的，略坐了坐，早早的便都散了。
　　梁书迪借故多呆了一会，一个人对着一屋子的杯酒狼藉，目光低垂安静坐了一会，冷冷的想了一回心事。
　　想一想当年，想一想这些年，再看一看现下——每一步好像都是对的，结果却偏偏错的离谱。
　　长长叹了一口气，面上终于显出了疲惫的阴影。拿过边上那个男人用过的酒杯，自嘲的一笑，将里面的残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存货不够了。。。马上就要挂了。。。抱头，cushion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