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过客，而是归人》瑾玥

5、第 5 章

　　这些天，这座小镇被连绵的雨幕包裹起来，牛毛般的雨丝不急不缓地从阴沉的半空中下落，树冠，瓦顶，青石板上都蒙上了层薄薄的水雾。对于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我，这么宁静的雨景是我从未遇见的。
　　我撑着暗黄的油纸伞，踏着木屐，在这个朴素的小城里穿行，街上有时会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擦过，天色还没有全暗，街边的商店却关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从哪个小巷中飘来扑鼻的香气，抬头，视野中那在雨帘中的袅袅炊烟，让我心头一暖。
　　有家，真好。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石拱桥边，看着它沧桑却执着的姿态，我像是被什么感召了一般，步子不自觉的朝桥中走去。
　　我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恶心的梦。我的胃开始一阵阵抽搐着，疼得过分。我有些体力不支地蹲下去，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冰凉的身子。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环住，靠向身后那个如火的胸膛。
　　“若虚。”
　　“……”
　　“我好累……”说完这句话，眼皮已经疲惫地耷拉下来，大脑的一切被瞬间抽空。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被他吸引，其实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而我们却都想获得一个依靠。我想让他一直陪着我，这样我不会痛苦了，他也不再孤独。
　　
　　第二天，我的身份发了质的改变，我成了他的妻子。
　　没有浪漫的求婚仪式，没有娇艳的玫瑰，甚至也没有深情的话语。他只是笑着看着我，执起我的左手，将一枚精致的白金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下了，沉重的铅灰色云层早已地散去，留下干净的天空，秋天和煦的阳光无遮无拦地照耀着这座古老小镇，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美好的静谧。
　　我握着若虚比平常人冰凉的左手，不紧，却莫名地让人安心。
　　“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他偏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叫做肯定的东西，“会的。”
　　我听完他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呵，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只剩下对方了。”他清冷的嗓音在干燥的空气里清晰地响起，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却平静地让我的心隐隐抽痛。
　　——是啊，我们除了我们，还剩下什么？

　　“铃……”急促的电话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尖锐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像是要把我彻底逼疯为止。
　　我任由它拼命地叫唤着也无动于衷，现在的我真的很害怕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我怕，我怕我的梦境会被人惊醒。 )
　　过了很久，电话那一头的人终于放弃了，电话总算没有再叫了。我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是过了没有多久，有几个人在我的房门使劲地敲打着，“有没有人呀？”
　　“……” 
　　“苏小姐，请你开一下门。”
　　“你们回去吧，求求你们回去吧。”我伸手用力地遮住自己的双耳，可是不管我如何使劲，那些人的叫喊声依旧清晰地传入我的耳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我。”眼泪疯狂地从我眼中逃窜出来，划过我干燥的皮肤，有种细细的刺痛感。
　　突然，从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巨响，随后是一串紧凑的脚步声。他们朝我逼近，我想要逃，可是早已虚软的双脚已经丧失了站起来的能力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朝我走过来，看着他们用绳子将我重重裹起来，看着他们将我塞到了装有铁栏的后车厢，我没有讲什么话，也没有反抗，只是眼泪却没有停下来。我知道我不论讲什么，在他们的眼里，我都只是个患有眼中幻想症的精神病人。
　　我看着铁窗外澄澈的天空，心里却有种解脱的释然。
　　若虚，你还在这里吗？

　　在我一进病院的时候，就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在恭候我大驾了。他们紧张地看着有些木然的我，然后忙不迭地将一管针药注射到我的体内。
　　“你们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会折腾你们的。“我忽然对他们扬起灿然的笑容，语气带着少有的轻松。
　　可是他们却在听清我的话后，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不过，他们的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谁见过精神患者还反过来安慰医生的？
　　不过，我欣赏他们错愕的表情也没有多长时间，因为药效的缘故，我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 

　　“苏络，苏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轻响起，我在他的呼唤下，缓缓睁开了眼。 
　　“若虚？”我微微诧异地询问道。
　　他点了点头，忽然，他的脸上又扬起了那道温暖的笑，“苏络，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s
　　“难道我们现在就不是在一起吗？”我明知故问。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吧，我只不过是一个精神体，只是因为你我的感应相似，所以你才可以触摸到我。”他笑着抱住我，平和地说出我一直深藏的秘密。
　　“嗯，我知道，可是你又何尝不知道我的秘密。”我明亮的双眸定定的注视着他，不自觉的，同他一般，脸上泛着柔和的光彩。
　　“是啊，我知道是你亲手将你的父亲推下那三十七层的高楼的。可是，那不怪你，谁叫那是他逼你的呢？”他拥住我的手臂更加的用力了，像是要给我更大的力量一般，将我紧紧包围在他有些冰凉的怀中。
　　“是呀。”我将流出的泪蹭在他的身上，“他拿着刀逼我，逼我杀了他，逼我给他一个解脱，可是当我将他推向死亡时，我没有想过我也把自己和妈妈也一起推到绝境。我好后悔，可是我却也很庆幸，因为我们三个人即使都活着，也是不会有幸福的。我用自己的手杀死了他们，也是赐予了他们重生的机会。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痛苦，若虚，你让我陪你吧，永远。”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我抬起头吻住他的唇，带着满满的缱眷，也带着深深的决然。
　　“嗯，永远。”在呼吸间，他坚定地说下自己的约定。


　　你旅行了太久，我被禁锢地太长，你想停下脚步，我想挣脱枷锁，你是没有家的行者，我是被遗忘的罪人。你说旅行是为了忘记悲伤，可是你却在漫长的途中流下无望的眼泪，我说禁锢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我却在无尽的寂寞中喊出悲愤的话语。我伸手拉住你停不下的脚步，你赐予我赎罪的十字架，你停下，我释罪，你是我的最后稻草，我是你的寸缕阳光。
　　你使我在黑暗中无所畏惧，因你的守护。我使你在道路上所向披靡，因我的陪伴。
　　你不是我的过客，而是归人。
　　阳光溢满了整个白色的病房，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好像还在睡梦中，她的脸上挂着释然的微笑，她应该做了什么美梦吧。
　　在晨光中，她的身子渐渐地消散……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短篇一小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