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食色之间》牙疼

3、雁回

　　燕冬自觉离死不远了，虽是没有死成，然而那种感觉却是难以忍耐。她一睁眼便瞅见刷白的天花板，只隐隐觉得那老旧的公寓不该有这般干净，这般高度的天花板，再往一旁看去、只见着了少女的笑靥——
　　少女的唇线即便无勾动上扬，亦先带三分笑意，肤若琼脂，眸若秋水，当真是从头发丝雅致到骨髓里，从眉目五官精致到每个毛孔的美人儿。
　　少女知悉她已苏醒过来，那略带三分笑意的唇触是弯出一个好看的深弧：
　　“……表姐，你总算是醒了，可没把我吓死。”
　　她一边说着，动手拔掉暖水壶的木塞，满满地斟满一杯热水；她就口试温，只觉烫喉，便又取了勺子，一口一口地吹凉送至燕冬唇畔。
　　燕冬正是迷迷瞪瞪，又因口唇干渴，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大杯热水转眼殆尽。
　　饮过热水，神智回归清明，燕冬斟酌着遣词造句，这样的郑重其事倒还比在陈同事的监督下赶稿还要严谨几分。
　　少女初时还瞠大双眼等她言语，及至她大张着嘴巴一言不发了许久，倒是少女先忍耐不住，掩唇低笑：“表姐，你真逗啊……”
　　燕冬回道：“谢谢你。”
　　少女笑岔了气：“……我着实笑话你呢，怎地还谢我来着。”
　　燕冬想，若是没了眼前这人，自己在房间里被人发现后、邻居顶多只会寻个江湖郎中给自己看病，收尸，她与那栋小公寓的租客哪来的钱往医院挥霍，更别说是寻个单间给自己养病——若非叶敬生见异思迁，自己写在纸条上的号码就绝不是打给眼前这位美人了。
　　燕冬喘了口气，呼吸之间那喉头似是梗了东西，难受得窒息：
　　“……确实也该谢你，等我病好了，就请你吃饭。”
　　少女眉眼唇线弯了起来：“就凭十三元五毛……”
　　“你……”燕冬只觉想驳斥过去，嗔怨那人窥探了自个儿隐私。
　　少女倒是落落大方：“我接到电话便立马赶过去，一掀开那被子就看见表姐死死攫住那十三元五毛，怎么都掰不动。”
　　燕冬听罢，苍白的脸颊也禁不住升起红晕。
　　少女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取出一紫木食盒，捧起那碗用开水熨着的白粥，温言软语喂她吞咽，燕冬病弱之中连叹息亦无力为之，只得顺应着那人的动作言语。少女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帕、拭去燕冬嘴角的残迹：
　　“听闻表姐几乎没了生息时，我真是快吓死；表姐出了事情，首先就想起我，这该是念着我的好，便死前也想见我最后一面……”
　　燕冬已是倦极，也不想计较那人说了些啥么，径自阖眼入眼。少女收拾了食盒杂什，推开单间病房的门，房门自外关闭——早有两名身材高大的随从与及一位干练的老妈子守候在门外。
　　少女唇角犹带三分笑意，她将手中的食盒递予了老妈子，转头过去柔声向两名随从吩咐道：
　　“表姐正病着，你们就好好守在这儿，若是缺什么要什么马上替她准备，至于探望嘛……表姐正需要休养，不管是谁，一概谢绝。”
　　两名随从精神抖擞，朗声答应，及至目送她转身离去，两人背脊犹自竖立寒毛，形容不出的骇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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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伫立在电话机前，想起了家中那金灿灿的精致的电话，心里对这台老式褪色的电话很是不屑。
　　她脸上的神色依然是极尽的温柔，那摇拨数字的动作更是说不出的优雅，讯号一接上，彼端的人先报上住处，少女认出那声音、她不言语，只绷紧了嗓子眼，细细哽咽。彼端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好言安慰。
　　少女看着对面墙壁的钟，哽咽了两分钟才幽怨地启唇道：
　　“生哥……”
　　彼端的叶敬生这才省悟过来，那好言软语之中又加上了款款深情：
　　“雁小姐，究竟怎么了，都发生什么事……别哭，告诉我。”
　　少女抿唇喘息，极力作弄出那啜泣的声音来：
　　“……下午刚接到电报，我的伯父……他、他……”
　　叶敬生只觉得整颗心都拧起来了，连忙催促她往下说。
　　少女哽咽着又道：“……他中风病危，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我明日一早就坐火车到上海见他，希望还能赶上。”
　　叶敬生语气恳切地再三安慰，无非都是些吉人天相、雨过天晴之类的客套话，
　　少女的喉头绷紧得生疼，哽咽的声音一下收不住倒憋成了咳嗽——听在叶敬生耳里便成了佳人泣血，愁云惨雾。
　　少女说道：“……我的这位伯父就盼着我早日找个好婆家……我多希望能让他见你一面啊。”旋即又啜泣出声：“……生哥，我只开玩笑罢了，你莫要当真。”
　　叶敬生闻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闹腾，最后他为了真爱狠一咬牙说道：
　　“雁小姐，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也过去吧。本来就说好要与你一起到上海去的，我手里有你给的车票，我出发的日期不变，只委屈你先行两日，我随后就到。”
　　少女的嗓音里当下充满了喜悦，她在电话里交待了详细的地址，下车的车站、行走的路线，公馆的电话号码诸多事宜，末了、她还说道：
　　“……生哥，你到了上海的火车站之后，我再让伯父那边的人过去接你……你能过去上海，真是太好了。”
　　叶敬生感觉到她破涕为笑，心里实在说不出的甜蜜，两人又悄声地说了几句情话，才终于挂上话筒。

　　少女转过身来，只见自家的老妈子手捧着镂刻松纹的食盒在那三步远的地方等着。她颇觉不悦，面上神色未变，轻轻地弯了唇角，走上前去：
　　“有事吗？”
　　老妈子垂首弯腰：“宅子里煮了一锅鸡汤，刚送过来的。”
　　少女问道：“这汤用些什么熬煮的？”
　　“……老参，乌鸡、火腿，还有其它几味药材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这锅里都是好料。”
　　少女又问：“你刚才都听见些什么？”
　　老妈子噤声不语，屏住呼吸不敢动作。
　　少女柔声细语：“那些话我倒不是怕别人听见，只是这世上少不得有人喜欢嚼舌根地在背后叽嚓。但是于嬷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退一万步讲，我总得相信于嬷一大家子的人嘛。”
　　那老妈子只听得手脚发软发寒，一双手只紧紧得抱紧食盒。少女纤长的十指自于嬷手里接过食盒，柔唇凑在对方耳畔，缓缓开阖：
　　“在病房里的那位需要静养，谁要是敢在她面前乱说话，看我整不死他。”
　　少女唇勾淡笑，气质温婉娴淑，于嬷甚至觉得刚才那道熟悉的嗓音不过是拂过耳廓的一阵轻风，浅淡无痕。
　　少女手捧食盒，悠然转身，直至那纤影消失在转角，老妈子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只是，尽管她极力地管住嘴巴，心里还是忍不住讶异：这公馆里的老爷啥么时候多了一位兄长，又竟还凭空地住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