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狩纪事》子曰往东

5、CH5 顽疾

　　宋陌染照例在回家之前绕到安逸的小公寓去，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光景。一盘辣炒年糕从下午带到现在，宋陌染琢磨着安逸一定是另觅其他食物了，却不料推开门就看见安逸趴伏在沙发上睡觉。

　　电视音量不轻不重，正放着天下足球。

　　宋陌染抄起拖鞋一板子下去，正中安逸的屁股，下一秒他就嚎着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定神一看是宋陌染，便闹脾气似的往沙发上又一躺。“你干嘛啊？”

　　“说我干嘛呢，这个点是不是该出去绕着小区跑一圈了？”宋陌染指了指客厅的时钟。所谓艺人，再不红也是不能放弃形象管理的，一旦放弃了也就是放弃了那一丁点的希望。

　　每天晚上九点，是宋陌染给安逸定下运动的时候。也不是多专业的训练，绕着小区跑上几圈，做些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宋陌染有空的时候就骑车看着安逸跑。在外人眼里，就跟宋陌染溜着安逸似的，那场景分外有趣。

　　安逸今天不依了，懒在沙发里头叫唤。“陌染，不是让你给我带年糕么，我等你一晚上了。”

　　这会儿宋陌染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安逸那委屈的小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比老妈子还凄苦。

　　“安逸，你给我等着！”说着还卷了卷袖子，那气势着实让安逸的小心脏停跳了几拍。可转眼就看见宋陌染进了厨房，还听见了煤气灶打燃的声音。安逸这才安下心来，原来不是找他算账，是给他做饭。

　　说是做饭倒还有些不当了，就是煮了碗面而已。安逸彼时已是饥肠辘辘，也就不少爷脾性地挑三拣四了，呼啦啦地就吃进了肚子。

　　宋陌染搓搓手坐到安逸的面前，见他吃完就想该是说正事的时候。“安逸，我帮你约了个面试，是陈作家的剧。”

　　“陈？陈作家？”亏得安逸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惊诧有余，安逸竟很快恢复平静，淡然道。“能不去么？”

　　“安逸，你想吃拖鞋板子么？”宋陌染咬牙。

　　“不是说了不让你去求人了么，我的事你也别太操心了。”安逸别过头，就差没说，再过一年我解了约，大家各走各家，宋陌染也能寻个星运好些的艺人，少操心一些。

　　他是见过宋陌染求人家的，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递了名片兴许转头就能给人扔掉。这样见过几回，就再不愿跟着宋陌染一起出去见什么编剧导演。

　　可安逸也不曾知晓，最初刚入行的宋陌染同顾修杰一道，求了多少人家，才换得一个男配，最后拿到那个让他一炮走红的剧作男主角色。宋陌染知道，比起顾修杰的忍耐，安逸更像是个孩子，他不懂这一行就算背后再不济，只要镜头前光鲜就足够。

　　不会有人顾及你花了多少钱，走了多少人家才换得这个角色，只要能红只要能卖钱，什么都能抵过去。你得让别人看到你的利润价值，这年头的人都鬼精的很，谁肯做赔本的生意。

　　“这事儿你得听我的，改天我跟陈作家约了时间，就带你过去。”

　　“哦…”

　　“不准故意发挥失常。”

　　安逸虽是不愿，但终究还是应下了。尽管不知道宋陌染是怎么得了这个机会的，但总归是花了心思赔了面子的，这么浪费了也是对不住她的。“陌染，这么晚我送你回去吧。”

　　“哎哟，真难得，行啊行啊。”宋陌染拿起包，由着安逸传了外套套上夹脚拖鞋走出门外。

　　其实宋陌染住的地方就在同一个小区，全图个工作方便，但是位置就不如安逸的好了，面积也小上许多。毕竟公司给的住房补贴不是一个档次，宋陌染也就勉强租了这里的房子，每个月还贴了点水电。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走出几步，安逸蓦地停下来。“陌染，你觉得我合适么？”

　　“嗯？”

　　“做艺人。”

　　“你说呢…”宋陌染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往前走去。

　　连宋陌染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替安逸奔走，是真的为了他，还是为了赌自己的一口气。有人说她最初的成功不过是运气，有人说她是攀了顾修杰的高枝。种种说法中，从未有人提及过那时候的辛酸苦累。

　　人就是这般，见着别人好了就以为别人的好是从天上掉下的，便就心生不平觉得别人是占了什么便宜。

　　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别人落了话柄，至少还有一年时间，她不能真的什么成绩都做不出来。

　　安逸就若心头顽疾，久久无法得到根治。宋陌染有时也不知原因在何，兴许说到底是安逸还未开窍，得等着有人敲开他的脑袋，把如何做艺人，演艺圈法则等等做成芯片塞进去，才能有所领悟。

　　之后宋陌染又去了趟电视台，是去专程谢谢夏葵的，到的时候拿小妮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悠闲地喝花茶，可惜就是脖子上很煞风景地围了条围巾。宋陌染大抵知道是什么事情，上前调笑地扯了扯她的围巾。

　　“哎哟咱夏小姐，哪个公子这么生猛啊，这天儿你还围围巾。”

　　夏葵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忙扯过围巾围好在脖子上，横了宋陌染一眼。“姐我嗓子疼，护着不成么。”

　　“行行。”宋陌染笑着趴在夏葵隔板间上头。“这会儿又是哪个？”

　　夏葵有些恼了。“你管我哪个。”

　　宋陌染是知道夏葵的，皮相好手段也高，耍耍男人玩儿是常有的事情。唯有一次失策，也就是大学的时候给一男人甩了，那男人倒是有先见之明看出夏葵是一玩货，玩好了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自此，夏葵将其列为人生第一大耻辱，愈加得变本加厉起来。

　　“哟，这不是上次溜着陈作家的经纪人小姐么。”身后传来男人好听的声音，宋陌染一回头，记得是上次见过面的余锦。

　　“余导演哪。”宋陌染笑着打招呼，却没发现边上的夏葵脸一下子青了。

　　“那事儿陈作家跟我说了，正巧看见你就跟你约了吧，就明天到陈作家的工作室。”

　　“哎呀，那真是谢谢了，我会跟安逸说的。麻烦您了。”宋陌染连忙弯了腰。

　　余锦只是笑笑。“宋小姐你也是本事的，这可是陈作家第一次跟我走这个小后门。你们…”话说到这儿很微妙地停了下来，末尾语调轻轻上扬，带了几丝八卦的味道。话头被宋陌染即刻抢去，信誓旦旦道。

　　“我跟陈作家，那可最多就是合作的关系，清白得很清白得很。”

　　是嘛是嘛，假扮女朋友什么的，也就是合作关系吧。如果宋陌染知道这合作关系是如此麻烦的一件事，当初兴许就不会如此大义凌然地为了安逸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利益。经纪人也是人么，人总得先让自己安生了才能有这个心力去顾及别人。

　　余锦托着下巴，笑得愈加开心，在他眼里宋陌染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也好的，那兄弟宅了多年，能找个活生生的女人也是再好不过的。“那宋小姐，明天见啊。”

　　说着余锦便往里头领导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边咣地一声，夏葵把杯子往桌子上狠狠地砸了回去，溅出不少水来。“你大爷的。”宋陌染听见夏葵非常不合身份地骂了一句。

　　那个时候的宋陌染，自然是不知道夏葵和余锦已经有了一段。哦不，是一夜。彼时的夏葵正因为余锦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而想到了她的人生第一大耻辱，这样的羞辱就快赶超那一次的一举夺得第一的位置，于是这便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要攻下这姓余的，然后甩掉以泄心头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