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中野月羽

8、【文久元年（1861） 春】

　　【文久元年（1861）春】

　　「爱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你了，比很久很久还要久……」

　　“三叶。”

　　藏场当马握住了他的手，背后是温暖得有点发烫的阳光射过来，少见地再次晒伤了三叶略微苍白的脸。

　　“明年春天，结婚吧。”

　　直到某一天，遇到了藏场。男人喜欢吃辣，或者说只是假装喜欢吃辣，三叶一眼就看出来他只是借辣椒想和自己套近乎，而目的，虽然不是特别清楚，跟总悟一定是有关系的。

　　那时虽然她淡淡地对伏在柜台上辣得大汗淋漓的男人说，不要再为了套近乎而勉强自己吃辣椒了，有的味道，一辈子都不会适应的，男人还是坚持每天到这里吃面，风雨无阻毫不间断，每次眼泪都流的很厉害。三叶渐渐发现他开始喜欢辣椒了，原因很简单，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郁气。

　　他和她一样，是心里埋事的人，而且，一年一年，埋得越来越深。冲田三叶看得见他眼中的沧桑，那复杂的神情是不能假装的。吃辣椒的发泄，像是她带出了个徒弟。

　　“您为什么还不放弃呢？已经被看穿了，不明白吗。”

　　“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是不是我做人的失败呢……不，三叶小姐聪慧过人，我等狼子野心自然无所遁形。”藏场随意地往面碗里加着辣椒，语气轻松。

　　两人的对话，几乎都是在藏场来店吃面的十几分钟里进行的，除此之外毫无交集。因而在店里的十几分钟，反而成了藏场被识破后，能够避开部下与谎言，唯一说真话的时间。

　　“三叶小姐，”他抬起头看着站在柜台后的姑娘。

　　“我得利用真选组，没有别的选择。”

　　“即使您已经被看穿？”

　　“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商人靠转手商品过活，上链与下链，缺了任何一方都做不成。”

　　三叶在男人的眼里看见了恳切，居然毫不掩饰他一向少得可怜的真诚。即便骗不了三叶也不得不拼命靠近真选组，脑袋里没有任何办法只剩下唯一的念头。藏场当马说是个商人，本性却憨厚到令人发笑。

　　三叶扑哧一声笑起来。

　　——啊，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见自己的笑声了。

　　可不是，连窗外的花都笑得绽开了。

　　春天再次变得美丽了是吧，呐？

　　“藏场先生。”笑得声音大些，就有些咳嗽，三叶敛了声，还带着笑意。

　　“带我去江户吧。”

　　“——如果我这副快要不行了的身体对您还有用的话。”

　　“诶？”

　　在这时，藏场当马才知道冲田三叶的身体早已不由得她做更多坚持，而利用她接近摆平真选组的计划，根本就是再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回过身给面条焯水的姑娘，身子瘦弱，肤色苍白，呼吸中还带着咳嗽和血痰，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将要，或者说已经坏掉的玩具。

　　对于一个自己想要利用的女人，明明都被看穿了，明明不相信他，却因为自己无路可走，因为她的善良，仍然愿意跟他一起去江户，或许只为了临终之前见弟弟最后一面。这样的女人，即使自己不是爱她的，也想好好照顾她到她生命最后一刻。

　　藏场当马还想着，也许两个人一起，可以找到什么解决的方法也说不定。

　　在时代的洪流中，即使是精明商人如藏场，难免也会一时天真，偶尔会到幼稚想法上去。更何况冲田三叶已经独自一人太久，想要和大家团聚想到发慌。

　　然而现实一向生冷如钢，谁都不能预见的秋天里，原来无论是藏马当场也好，冲田总悟也好，土方十四郎也好，纵使劈波斩浪，也再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她的身边，是死神。

　　「明年春天，结婚吧。」

　　「……好的。」

　　春天时还好好的、阳光下三叶微笑的脸，如今已被晒到泛黄，褪色，熔化，在记忆中凝结成一块黄铜色的硬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