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再世》慕雪安

29、二十七、应物无心即是仙

　　小玉见渠黄跪了，慌忙也跪下来，却不说话，低头揉弄渠黄的衣角。

　　杨戬摆手，道：“都起来。”

　　这三字他自己知道声音的虚弱。想想年幼时候带了三妹四处流浪，那柔软的女孩儿也是怯怯的藏在自己身后，带了哭音央求众人莫要伤了他。过去的记忆里，身后女孩儿的面孔早已模糊不清，然而那捉住自己衣角的动作，却与这小狐狸一般无二。

　　他看看渠黄垂手而立，问道：“怎么回事。”

　　“真君大人，这是您上次下界之后，哮天犬带上来的人。六将军说她一直病的严重，似乎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就吩咐属下给她看看。这几日有些起色，属下就带她出来稍活动一下。”

　　一直病着？老六好像也提过一次，倒是忙的忘了。看样子是上次被他法力所伤。

　　“倒是我疏忽了。不过，渠黄，神殿司法重地，就算是后院，也不是一个下界小妖可以涉足的地方，你身为天将，如何明知故犯！”

　　瞬间，冷汗顺着渠黄背上淌下。杨戬这几日正为了闻止忧心，自己不顾同袍，竟带着嫌犯在神殿游玩……他马上跪了下来，叩首道：“属下知罪。”

　　杨戬皱了皱眉，渠黄领羽林卫时日已长，如何不懂得律法规矩？怕是有其他原因。他自己端详了一下那小女孩，正看到她泪盈盈的看着渠黄，焦急不安又不敢开口求情的样子。

　　这性子，倒是像了一个人……

　　“带她回去，你过来正殿说话。”

　　*********************************************************************

　　“沉香！你怎么样！”

　　沉香慢慢睁眼，恍惚看到哪吒满面焦急跪在身边呼喊自己。左胸剧痛，连呼吸都全是鲜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天空是黑色的，一直压到他头顶，上面有血红的流云飞驰。

　　“沉香！沉香！”

　　呼喊声震醒了他，意识忽的回复了几分。

　　“他……他呢……”他用尽全力稍稍抬头，却眩晕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被你宝莲灯重伤了，但是还没死！”哪吒擦了一把眼睛，心中一实，胸口刚刚仿佛流失了的血都回来了。“你差一点就死了，就在心脏下面一点点！一剑对穿！”

　　我知道。沉香模模糊糊的想。宝莲灯发动之前，他看到对面人露出一个一脸空白的表情，然后他持剑的手稍稍向下沉了沉。

　　所以他还活着。

　　“带……我们……俩……去昆仑……”

　　*********************************************************************

　　“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杨戬坐在案后，取案卷在手，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渠黄站在下面，脸色有些苍白，咬了咬牙，刚张口，却把话又吞了回去。

　　案上灯花细微的噼啪一声，蹦了一下。渠黄身子一颤，又低下头去。

　　杨戬也不理他，任由一殿的静默蔓延开来。

　　“属下知道……她是当年算计沉香的人，您一直关着不审，是想看看那媚功是她施的还是另有其人……”

　　杨戬放下案卷，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与她接近？我虽能肯定她不过三百年道行，没什么威胁，却不知道有没有同党。若是你与一个下界狐妖纠缠的事情被瑶池知道了，我怕也护不得你。”

　　渠黄笑了，面上有些惨淡。“您怕是还没来得及试她的师承。她学的是通天教主的劈天神掌……”

　　杨戬一惊。这确实真没想到。一个小狐狸，竟然学的是通天教主的绝学！再看渠黄这个样子，怕是果然不错，当年封神战场上救了他回来时，遇到的那个白舜。

　　“当年那只白狐的后代么？”

　　渠黄没想到杨戬还记得，猛的一抬头，急道：“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我本以为她没有后代留下来的。那个小玉，父母死了，只剩一个姥姥，学的是劈天神掌的心法和招式，却没有身法……”

　　这却是难办了。那个小狐狸看起来喜欢沉香，渠黄为了当年的事估计觉得有愧于白舜。又是通天教主弟子的后代……

　　杨戬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定了主意要护着她了？”

　　“只要不和真君大人的安排冲突，属下想……”

　　“罢了。”杨戬挥了挥手，示意渠黄下去，“明日辰时，我要看看那小狐狸的劈天神掌学的如何，总不能让一门绝学失传。告诉老六，以后除了不让她出殿门，可以出来走动走动。”

　　若是心术不正，神仙又如何，凡人又如何。若是……那小狐狸单纯可爱，就算是狐妖，怕也能修成仙道。拜谒碧游宫，通天曾道妖物情真，果然不差兜帅。就是不只看表面，自己也是罪恶满身，洗脱不去，难道还有资格挑剔他人……

　　*********************************************************************

　　“东……东边……”

　　沉香强提着一口气，给哪吒指了方向。云上寒冷，他又失了血，只觉得一阵一阵麻木蔓延全身。旁边闻止不知生死，脸色青白。

　　“是这么？”

　　他偏过头去看。雾气蒙蒙的昆仑，显出刚下过雪的寒冷。“下……下去吧……”

　　哪吒抱着沉香，另掐了法决指挥着闻止跟在后面飘。踏进洞里，狐疑的看了一圈，问道：“有人么？”

　　沉香吃力的抬起头来，道：“木公……是我……”

　　一抹苍色从内洞中游移出来，围着哪吒和沉香转了一圈，忽然出声道：“你小子怎么了？！”

　　哪吒下了一大跳，差点把沉香抛出去。面前忽然出现一张虚化出来的脸，带着不满的语调说：“伤成这样还带了外人来，等回去看怎么和那小子交代！喂，娃娃，把沉香小子放到里面洞里去，疗伤的药被他藏在这边上一个洞里了，去找找，洞顶上有个玉虚的牌子。”

　　“可是……”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听你老人家我的！后面那人怎么回事？被什么宝贝伤着了？”木公又飘到闻止身边，左右转转。

　　哪吒把沉香抱进去，皱眉看了看闻止，不知道是应该将他灭了口，还是听沉香的话先留着。犹豫了一下，将他放在地上。

　　“是天庭司法天神的手下，他差点杀了沉香。”

　　“司法天神？”那不是杨戬么？苍色一跳，飘过来看看。似乎还活着，能撑一段时间。木公再打量一下那个没什么事的娃娃：两个包包头，莲叶战甲手持长枪还带着金圈子和红绸子……这不是哪吒么！

　　哪吒一想沉香伤重还一定要来这里，必然是深得他信任又安全的地方，没有隐瞒。

　　“司法天神要杀沉香。”

　　杨戬？要杀他外甥？木公有些糊涂，然后便回过神来，知道肯定是那小子又要干什么瞒天瞒海的事了，也不揭破。就道：“哪吒娃娃，去找药！快点回来！”

　　“哦。”哪吒应了一声，转身出洞，到了洞口反应过来转头恼羞成怒吼道：“我不是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