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四 月是故乡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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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为田，瑶草轻曳。转眼间，沉浸在迷障之中的众人已是置身于如梦似幻的美景之中。在悭臾的帮助下，除了尹千觞因找不到酿酒仙草而略有些沮丧外，之后采集仙芝的旅程变得异常顺利。在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衡山青玉坛居住了月余后，欧阳少恭终于当着众人的面捧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药瓶。拔去瓶塞，内里是一颗光华内敛馨香四溢的药丸。
“仙芝漱魂丹循古法炼制，不知药力究竟如何。古籍中记载，若死去之人其魂魄已入轮回井投胎，丹药自然无用，而以此法重生之人，切不可行于日光下，这一说却是不知何故。百里少侠，因此丹所用药材均十分珍贵，如今药成也只得一颗，更不便寻人试药，还望少侠谨慎用之。”那位自从当上代理掌门后便愈发显得气度雍容宛如谪仙的青年送出仙芝漱魂丹，便拱手立于一旁，含笑说道。
百里屠苏点头应是，表情少有地显出了几分雀跃。待众人退出正殿，讨论前往乌蒙灵谷的日程时，楚蝉抽了个空，又重新走了回去。
“仙芝漱魂丹只得一粒？”她抬起眼，望着那长袍广袖的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
“楚姑娘何必取笑于我？”欧阳少恭摇头苦笑道，“只是丹成不易，也确实只得寥寥数粒，倒不如不加多言，以免诸位一时不慎走漏消息，引来有心之人觊觎。青玉坛……也着实再经不起变故了。”
“生平所行无数有违本心之事，不过为了能与拙荆长久厮守。如今仙芝漱魂丹已成，在下心头巨石轰然落下，只觉疲惫万分，不愿再同贪婪小人虚与委蛇。待此间事情一了，在下便打算前往当年存放尸身的隐秘之所，复活拙荆。之后……于故地终老此生，再不复出。百里少侠身中煞气，在下有心无力，隐居之后，恐是……再帮不上忙了。”似乎是因为妻子复活有望，欧阳少恭在说起未来的打算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欣然笑意，比起往日虚无飘渺的客套，却是隐约显得真实了些许。
楚蝉后退一步，躬身一礼，正色道：“非是楚蝉信不过先生的医术，只是起死复生一事太过骇人听闻。既是仙丹并非只有一颗，何不寻些不成丹的碎料，试验一番？有了缺陷也好及时补救。也不至……让先生和屠苏空欢喜一场……”
欧阳少恭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浅笑摇头道：“楚姑娘哪里话，若是当真未曾试验，在下又怎敢声称自己炼成了起死回生之药？”他遥指内室的方向，向楚蝉点了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两人分前后走入内室。只见为数不多的窗户上早覆盖了厚厚的布帘，几盏油灯在屋中四角静静燃烧。左侧长桌之上摆着一只与周围清雅的陈设颇不相称的竹笼，笼中灰鼠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欧阳少恭随手取出一只手掌长短的幼鼠，掐至断气后，喂下米粒大小的丹药，几息过后，幼鼠竟又重新挣扎起来，像是极为恐惧一般窜入笼中，于生前行动几乎一般无二。欧阳少恭又抓出一只成鼠，如法炮制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楚蝉。
楚蝉呆呆地与笼中那只复活后略显安静的成鼠对视了许久，眼睛越睁越大，几乎不敢置信眼前所见。良久，她闭上眼，心悦诚服地低下头。
“先生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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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和楚蝉两人幼时皆是被人带着御剑离开西南边陲，接近十年未返家乡，如今千里迢迢赶去，便有些认不清路径。几经辗转，一时不慎，路中被心忧如焚的芙蕖逮了个正着。楚蝉小心地陪着笑脸解释了许久，却还是被那位年龄小上数岁的娇小少女训斥地抬不起头来，几乎成为一景。
途中，他们也收到了方兰生的来信，似是被孙方两家逼婚逼得急，就死皮活赖地想要跟着几人再跑出来旅行。见信后，红玉展袖莞尔，尹千觞摇头晃脑颇为同情，百里屠苏抚额无奈，芙蕖不明所以地拉着风晴雪问东问西。楚蝉则回屋刷刷两笔写了封回信，捏着纸边提出门外，忍笑拿来给众人看。
只见宣纸上墨汁淋漓写了一句诗：“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下面则用小字附加了一行说明：“任择其一，便许汝同行，望自勉之。”
几个女孩子想象着方兰生看到回信时憋屈的表情，笑成一团。
在西南境内摸索了一周后，楚蝉总算依稀记起了幼年大变时独自一人走过的路径，这才算是打破了僵局。离乡日久，归心似箭，然而当她看到孩提时遥望了无数次的山峦曲线时，脚步却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近乡情怯，便是如此吗？
多年不见，游子方归，我却已记不得回家的路径。你们，可还记得楚蝉？
她有些失礼地打断了百里屠苏和红玉两人的对话，转过身，向着同行的众人匆匆道：“家中杂乱，恐不便招待贵客。诸位可一面赏景，一面缓缓而行。楚蝉先行一步，扫榻以待，烹茶相迎。”话音刚落，也不等答复，便抬手架起七星御剑而去，只余天边一抹明亮的青光缓缓消逝。
风晴雪纳闷地歪过头，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小蝉怎么这么见外的样子？我们都是朋友，还是一起走到这儿的，有什么需要专门迎接的啊？”
百里屠苏摇摇头，心中却是隐隐懂得了楚蝉此举的用意。
那是……他们记忆中最美的故乡，怎能让人见到她满目疮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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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楚蝉来不及细细整理，只将一些横在路中实在碍眼的杂物整理丢弃后，用水系法术下了一场新雨。重重堆积了将近十年的沧桑和尘埃，在细雨中慢慢洗净，枯槁的草木花卉也缓缓焕发出了一点微薄的生机。
只是那曾经桃源乡般繁花着锦的景象，宛如被岁月在脸庞上镌刻了一生的老妪留在记忆中美好的少女容颜，却是再也找寻不回了。
待家中火炉上的小茶壶开始发出轻微的呲呲声时，透过失去半幅门板的房门，楚蝉隐约望见了谷口百里屠苏等人的身影。她整了整裙摆，拢了拢头发，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向着抬起头来的几位朋友微笑着挥了挥手。
“欢迎来到乌蒙灵谷……虽是还有些杂乱，大家先将就一下。屠苏，你带着大家上来喝杯茶，时日已久，方才我上来时竹梯有些咯吱咯吱的，走路时要小心些。”
闻言，除了百里屠苏点了点头外，却是许久无人应声。
“怎么了？”她看着众人望着周围断壁残垣呆愣错愕的表情，不禁失笑，“许久不曾回来，如今家徒四壁，待客不周，是我们的不是。只是一时而已，若是下功夫整理，恢复旧观也不无可能。怎么说，乌蒙灵谷，也还有我们在。”
她站在焦土一般的故园之上，却同往日一般，笑得平静而自信：“是不是，屠苏？”
百里屠苏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的微笑，他毫不犹疑地颌首道：“自当如是。”
将众人引入房间，擦肩而过时，她小声地对百里屠苏耳语道：“休宁大人的事，先缓缓也不迟。否则……让她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是徒增伤心。”
还有一件事，她却并未说出口。从这个半山腰上居高临下的角度，她多看到了些旁人方才不曾留意到的内容。
在刚进谷之时，尹千觞立于众人的身后，身体隐藏在山体的阴影中，向表情悲悯的女娲大神像静静地行了一礼，右手抚胸，左手划开一个圆弧。整个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像是早已重复了千遍万遍一般，熟烂于心。
线索宛如满盘散落的珍珠一般，在这一刻穿成了一串，她在心中叹息一般打了个招呼。
许久不见，风广陌。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六十四 月是故乡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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