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之篇》eggy-hab

3、第 3 章

　　I

　　日子一天天和平地过去，没有什么变化。卡泽尔早出晚归忙着工作，弗蕾妮井井有条地管理着家居，两三天跟卡泽尔一起外出工作一次，路经魔蝙蝠们的巢穴时友好地打声招呼，也有因留恋景色而被卡泽尔责怪的时候。尤埃尔有时会来一起吃顿饭，不过不像以前那么频繁，逗留时间也比以前短了。

　　“尤埃尔大人这些年也忙起来了呢。”弗蕾妮是这么认为的。

　　院子里的青岚草郁郁葱葱，挺拔碧绿的外叶，柔软卷曲的幼苗，还有躲藏在叶瓣中娇嫩的小花。新生的风之精灵在弗蕾妮甜美的歌声中飞出草丛，围绕着她轻盈地跳起舞蹈，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向着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飞去。有时云妲也会一起飞舞帮忙照顾青岚，累了就停在弗蕾妮肩上，侧过头用喙来梳理柔顺的翠色羽毛。

　　和平的日子很美好，只可惜不会有永久的和平。晴朗的天空也会布满乌云，就在那天，浑身是血的卡泽尔倒在屋外的那天，噩梦开始了。

　　“卡泽尔大人！”弗蕾妮扔下手头的事，不顾一切地奔到倒在血泊中的卡泽尔身边，“卡泽尔大人，振作点，振作点阿！”

　　满身伤痕的卡泽尔显然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回到了这里，他已经丝毫不能动弹，只有阵阵轻微的□□声融化在风中。

　　死，卡泽尔大人会死？！一分钟前还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现在如此的近在身边。这就是死亡的恐惧吗？卡泽尔大人如果死了，那我，我……

　　“风儿啊，在这里的所有风之精灵阿，我恳求你们，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卡泽尔大人，我，我不想他死啊！”

　　绿色的光在风结界中散开，与地上流淌的夺目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怎么了？死了吗？是吗，我死了阿，原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呜！好痛，死人也会感到痛吗？还是说，我还活着？

　　“卡泽尔大人！”

　　耳边依稀的声音唤回了卡泽尔的意识。努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立刻充满了视野。光芒中，一双碧绿的眸子笼罩着担忧的雾水，一滴冰凉的水珠蓦然间地落在自己的手上。弗蕾妮，你在哭吗？

　　“弗蕾……妮，尤埃尔……呢？”全身还是没有力气，只能模糊地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

　　“卡泽尔大人，您不要说话了。”弗蕾妮握住卡泽尔的手，“您失了好多血，差点就……我去弄点吃的来，您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弗蕾妮独自走到厨房，一边喃喃着“太好了”，一边抹着眼角止不住的泪水。好一会儿，弗雷妮终于平静了下来，端着一碗温热的羹回到了卡泽尔房里。

　　扶着使卡泽尔坐起，弗雷妮一勺勺地将稠稠的羹喂给卡泽尔。“这是用一种生在水中的落茶根煮的，听说对天使很有好处的……”

　　“弗蕾妮，是你替我疗的伤吗？”喝完落茶羹的卡泽尔明显地恢复了一些力气，低头看看自己，惊奇地发现浑身的伤都已经愈合了，一点疤都没留下。

　　“嗯，但是没办法把失血补回来，我的能力也仅限于此……”弗蕾妮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在责备自己一样。

　　“不要这个样子。”卡泽尔抬手擦去弗蕾妮脸颊上一滴正在滑落的眼泪，“我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可是尤埃尔……”

　　“哎？”

　　卡泽尔点点头，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我正在巡逻，突然感觉到异常的魔力骚动，顺着魔力的方向赶过去后，只见尤埃尔正在被几只翼虎攻击，身上已经有多处受伤……

　　‘卡泽尔，别过来！’

　　‘不行，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

　　可是我的力量终究还是不够，于是就弄成了这幅狼狈样。我用尽了剩下的所有力量，才瞬移到这里，我想弗蕾妮你的话一定能救他的，可是没想到那么快就失去了知觉。我真是傻瓜，尤埃尔都伤成那样，我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应该马上去找救援的，如果尤埃尔出了什么事，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都是你什么呀？”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尤埃尔！”卡泽尔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尤埃尔，“你没事吧！”

　　“当然，你看我缺胳膊少腿了吗？倒是你，弄成这副模样。我听说你受了重伤，在鬼门关晃了好几天，才特意来看你的。看把人家弗蕾妮伤心成这样。”

　　“可是，你真的没事吗？你明明受伤了……”

　　“啊呀，多亏了你，因为你吸引了翼虎的注意，我抓住了一瞬间的空隙逃开了，可是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卡泽尔大人，尤埃尔大人，你们都平安就好。”弗蕾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尤埃尔随意地摆摆手，“既然卡泽尔也没事了，我该回去了。你小子这几天偷懒的份我可全帮你补上了。”随即挥挥手，朝屋外走去。出了屋子，尤埃尔展开翅膀，翱翔在澄清的天空中。与瑰丽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尤埃尔的脸开始扭曲，“卡泽尔，你为什么没死！对了，是那个小姑娘吧，果然只有先解决掉她了！”

　　II

　　卡泽尔在弗蕾妮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了。要补回那么多的失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弗蕾妮也不知用了什么草药，卡泽尔好得出奇的快，十来天就已经能自己下床走走了。卡泽尔的康复使家里又恢复了一些生气，但聚集在弗蕾妮心里的不安仍旧挥散不去。

　　“云妲，”一天弗蕾妮在院子里突然呼唤着自己的精兽，“你觉得卡泽尔大人……可以吗？”弗蕾妮低着头将视线全部投向那片生机勃勃的青岚，一心想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丝毫掩饰不了真正的烦恼，“我不想再看到他受伤的样子，所以我想在任何时候都能立刻赶到他的身边。”

　　翠绿色的鸟盘旋着停到弗蕾妮的肩上，“弗蕾妮，只要你觉得可以就行。”

　　“嗯，卡泽尔大人他……很温柔，所以……”扫走心中的困惑，弗蕾妮换上坚定的神情，带着云妲走到了卡泽尔的房间里。

　　卡泽尔自然很奇怪那只绿色的鸟是什么，但弗蕾妮突然问出了更无厘头的话。“卡泽尔大人，如果说我不是天使，您还愿意把我留在身边吗？”
　　“弗蕾妮，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有羽翅吗，那不是风天使的还是谁的？”卡泽尔被弄得莫名其妙，但弗蕾妮认真的眼神又不像在开玩笑，那是真挚地在等待回答的眼神。“……嗯，只要你不是魔族的就应该没问题。不过即使是魔族的，我也会想办法对外满混过去的。唔，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没有你这么能干的人，这个家又要不像家了。”

　　卡泽尔的回答似乎有些颠三倒四，听上去还有些不负责任，但弗蕾妮却充分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真像您的风格。那么请您接受我的忠诚吧，元素界风御使翡翠•弗蕾妮的忠诚。”

　　这天，卡泽尔成为了风御主，获知了这个世界以及另一个世界的一切。

　　说起来，卡泽尔只是一个无名的两翼风天使，力量也只是中等，突然被掌管着世界四分之一力量的人认许为主人，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了。这其中一部分缘由也要归于弗蕾妮，通常御使都会给与候补者“试练”，心理上的或是力量上的，但像弗蕾妮这样只问了一句话就认同了卡泽尔的大概也算是先例了。

　　理解了精灵魔法的真谛，卡泽尔的风魔法突飞猛进。本来就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再加上成为了风御主，风之精灵们都很愿意亲近他，帮他操纵风元素。但是，再强还是不能与弗蕾妮同日而语，毕竟魔法体系就是不同的。

　　“没关系，”弗蕾妮时常说，“卡泽尔大人遇到危险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的，然后就会去救您的。”

　　虽说这是使用元素魔法的弗蕾妮说出的话，但一个大男人老要让一个女孩子救的话也太没面子了，卡泽尔很尴尬地看着天真地弗蕾妮，“你这么轻易地就认许我，不怕会后悔吗？”

　　“‘试练’是为测试候补者资格的，而我在与卡泽尔大人相处的日子里，已经充分认同您了。”弗蕾妮笑盈盈的，可是她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等着她的命运，以及“后悔”这个字眼的分量。

　　“说起来，很久没去看过那些蝙蝠了。我的身体也差不多好了，过几天一起去吧。”

　　“嗯，那些蝙蝠们也很喜欢卡泽尔大人呢。”

　　弗蕾妮还想接着解释魔蝙蝠的属性问题，突然房门被粗鲁地打开了，十来个风天使整齐地冲了进来，站成一列，随后门外又进来了一个天使——三翼从天使长！

　　“有人举报，风天使弗蕾妮•威格哈姆私通魔族。来人，把她带走！”那个从天使长面无表情地宣读了手中的书卷。

　　突如其来的罪名把弗蕾妮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不住地摇头，但却一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个从天使长依旧一张扑克脸，“有什么话可以到大天使长御前讲，现在请跟我们走！”身边的几个天使依照他的眼色，上前准备带走弗蕾妮。

　　“请等一下，我的助手没有做过这种事，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发誓保证！”卡泽尔站了出来，将弗蕾妮护在身后。

　　“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举报者有充分的证据。如果你不让开，那么你也一同有罪。”

　　从天使长的话令卡泽尔犹豫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时弗蕾妮却推开卡泽尔的手，主动走了上去。“我跟你们走，所以请不要伤害卡泽尔大人。”

　　“弗蕾妮，你……”

　　弗蕾妮回眸笑了笑，“卡泽尔大人，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做亏心的事，所以一定能与大天使长大人说清楚的，您应该很清楚我的。”

　　弗蕾妮就这样被带走了，在自己面前，眼睁睁地却什么也做不了。弗蕾妮的事，卡泽尔的确是最清楚的，身为御使，天界里应该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但是自己怎么就那么无能，连身边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虽说弗蕾妮的罪名是莫须有的，但这也说明了有人想陷害她，是什么人呢？弗蕾妮说过会保护自己，自己也一样想保护她。他与她是工作上的伙伴，御主与御使的君臣关系，但还不止这样。弗蕾妮不是他的恋人，因为他常常觉得弗蕾妮心中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物。但从她住进这个家开始，这些年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成熟，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或者如尤埃尔所说，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卡泽尔在屋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不行，我还是应该一起去的，否则太让人不安了！”好不容易做出了这个决定，开门却差点撞上来访的尤埃尔。

　　“卡泽尔，你要出去吗？正好，我终于找到那几只该死的翼虎了，一起去报仇雪恨吧！”尤埃尔一副要把那些翼虎千刀万剐的样子。

　　“抱歉，尤埃尔，现在没这个心情。弗蕾妮被人陷害了！”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卡泽尔就要往外跑。

　　尤埃尔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喂，等等，这可是上头的命令，要你我一起去处理那些翼虎。”

　　“让我走，我要去把弗蕾妮带回来！”

　　“卡泽尔，你这样做了弗蕾妮也不会高兴的，你想想她是为什么才一个人去的？而且当初不就是帕恩斯达特大人把她交给你的吗？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啦。如果她回来了，知道你为了她而怠慢了工作，她会怎么想？一定又会责备自己吧。”尤埃尔像是有事先准备一样说出了长长的一段话。

　　卡泽尔站在原地，又陷入了踌躇。尤埃尔的话却是有道理，弗蕾妮的确是这样的女孩，什么过错都会往自己身上揽。“那好吧，我们走。”

　　III

　　天界的北边是风天使的领地。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中央是大天使长的办公地及住处，还有天界6个之一的审判所。不过弗蕾妮并没有被送上审判台，只是被带到了风大天使长帕恩斯达特的办公室。

　　“弗蕾妮•威格哈姆？”威严的声音在弗蕾妮耳边响起，“有人举报你与魔族私通，你可承认？”

　　“没有，我没有……我一直和卡泽尔大人在一起。”

　　“但确有人看到你操纵魔蝙蝠。”帕恩斯达特其实也很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假，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怎么会与魔蝙蝠扯上关系。

　　“我没……”弗蕾妮的辩解声突然停止，此刻那个从天使长正从门外进来，不过引起弗蕾妮注意的是他手中一直注入了魔力的笼子，笼子里一只魔蝙蝠龇牙咧嘴地瞪着在场所有的人。

　　弗蕾妮向后退了几步，并不是因为害怕。她并不怕这种生物，确切来讲她可以直视所有魔兽，但她恐惧着这只蝙蝠的未来。她的心疼痛地抽了一下，她想跑到蝙蝠面前，但另两双眼睛使得她不得不站在原地。同情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在笼中挣扎的小生灵，它才刚进入成年期吧，弗蕾妮不忍地听着它的叫声，心中不停地祈祷希望能暂时平缓它的仇恨。

　　“洛伊，你下去吧。”帕恩斯达特打破了沉默，忽然对那从天使长说道。洛伊行了个礼，立刻执行了上级的命令。

　　“好了，已经没有外人在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帕恩斯达特从办公桌走到弗蕾妮面前，拍拍她的肩膀。

　　弗蕾妮还是欲言又止，为难地低头紧盯着脚下的地板，但帕恩斯达特带着温柔的脸终究使她妥协了。“那个，可以求您把它……放出来吗？”

　　“哦，果然不一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种预感。通常的天使看到这种魔兽都怕得不敢动弹，见到像这样困在笼子里的恨不得马上杀了它。”

　　“可是，那也是一条生命吧。虽然与我们形态不同，但它也是自然的造物，所以……”

　　“你就不怕他出来后攻击我们？还是说正如传言，你能操纵它们？”帕恩斯达特与其说是在责问，倒不如说是在饶有兴趣地提问。

　　“没有那回事，操纵什么的……可以吗？”

　　帕恩斯达特仍旧有些顾虑，不是说他斗不过一只魔蝙蝠，只是万一它招来了更多的同伴就麻烦了。“你保证它会安分守己的？”帕恩斯达特担负的不仅是他和弗蕾妮的性命，还有整个风天使领地的安全。弗蕾妮点点头，虽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但应该没问题的。“那好吧。”帕恩斯达特决定信任弗蕾妮，他也想看看这个洋娃娃般的女孩究竟有何能耐。

　　获得了同意，弗蕾妮立刻跑到笼子前，里面的蝙蝠正怕打着翅膀试图逃脱。弗蕾妮安慰了几句，接着轻易地打开笼子，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出，温柔地抱在胸前。“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呢。”扑腾的蝙蝠慢慢平静下来，在弗蕾妮的臂膀中像回到母亲怀抱中一样睁大眼睛看着弗蕾妮和周围。

　　“噢噢！”一旁的帕恩斯达特面对这样的情景不禁连声赞叹，“你到底是什么人，魔蝙蝠可是有名的难缠对手，能这么轻易地驯服它……”帕恩斯达特边说边拿起那只笼子，看了看施在上面魔法，那种高级的禁锢魔法是几个从天使长联手才能使用的，这个女孩真是不简单。

　　“不，不是驯服，它们一点也不凶残，只是……它们很讨厌魔法的波动。”弗蕾妮疼爱地抱着那只蝙蝠，向帕恩斯达特解释着。

　　听解释的一方打量着弗蕾妮，再看看那只乖顺的蝙蝠，真是不能想象几分钟前它还在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你真的与魔族私通，他们这么告诉你的？”

　　“不，没有……”弗蕾妮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说得通，实际上魔兽与魔族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天界的人臆测这些邪恶的生物是魔界的生物，才在兽字前灌了一个“魔”字。“我，那个，您随便怎么处罚我都行，但是请不要伤害它们，只要没有魔力打搅它们，它们会很安分的。还有卡泽尔大人，他与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弗蕾妮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怀里的蝙蝠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情而轻轻地鸣叫了几声。

　　帕恩斯达特严肃地看着弗蕾妮，弗蕾妮则是两颊微红一言不发，僵局维持了很久，突然帕恩斯达特咧开嘴，笑着摸摸弗蕾妮的头，“好了，不要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没有想治你的罪。我早就觉得天使与魔兽应该能和平共存的，今天算是让我见识到了。你的那份仁慈和包容心正是天使应该具备的，而且你也让我知道了怎么才能降低魔蝙蝠致伤率，我还该向你道谢呢。带着你的‘朋友’回去吧，顺便也替我向卡泽尔问好。”

　　弗蕾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慈祥的大天使长，好久，终于回过神来想说声谢谢，脸部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怎么了？”帕恩斯达特察觉到她不自然的表情，连忙询问。

　　“卡泽尔大人有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