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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南宫锦双手撑于马鞍之上,双臂猛一发力,借力跃起。足尖一点马背,箭一般激射而出。土匪们依旧满面惊愕,一时应变不及,便给一脚踢翻手腕,一掌震断肋骨。只听得掌风飒飒,闷响阵阵,招招入肉,听者亦是神情耸动。
      “呛啷”“劈啪”连连响动,直到最后一个土匪青黄着脸,倒地痛吟,南宫锦才收掌而立。亭亭立在土匪之中,笑盈盈似春花吐蕊,娇美纯真,一如邻家姑娘,无害之极。可一只纤小莲足却点在为首的大汉颈间,问:“你们的寨子在哪里?有多少人?”
      那大汉也甚是硬气,尽管痛得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南宫锦笑道:“我手下的人都说我心如蛇蝎,你若如此坚持,连同你那些兄弟,都少不得要受一些苦楚了。”
      领头大汉面色变了变,调转了头去瞧自己的兄弟,始终不曾理她。
      南宫锦眉间轻蹙,语气亦是不如方才那般强硬,好似颇为为难:“若不知路径,那便得多费好些气力了。一路上山,奈何只能走一路杀一路,耽的越久,杀得便越多,可当真麻烦。”
      那汉子怒道:“泼妇,要杀便杀,别耍什么花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不怕。”
      “泼妇”二字一出,南宫锦身后的士兵便当先露出了极为怪异的神情,那是一种极隐忍的畅快,好似被人挠到痒处,却死死咬牙不敢表露。
      南宫锦面目顿时笼起一层阴沉,笑容森森,着实吓人:“好啊,若没有人说,便一齐杀了。”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当下大叫道:“山寨位置隐秘,旁人难以寻找。寨中有三千余人。我可以带你们上去,你们别杀我!”
      南宫锦点点头,应允道:“好。”挥手招来几位士兵,将他扶起来。
      领头大汉好似给人当面打了一耳光,怒喝道:“你这狗养的!咱们为啥上山,你全忘了?”
      瘦小汉子面上微有惭色,呐呐道:“可我不想死。”
      “呸!没胆的狗!”领头大汉兀自咒骂不休。
      南宫锦不理他,翻身上马,命令那瘦小汉子带路。
      瘦小汉子一手捂着伤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头。在山路转弯处,满面惭色地望了望兄弟们。

      山上的弟兄们都等着山下的兄弟们带回满满的收获——虽然只是梦想,那至少也可堪一想吧。
      所有的土匪上山时都曾抱着一番远大理想,希望整日里搬运着整箱整箱的金银,再不便是水灵娇俏的娘们儿,倘若小娘们儿家有个什么巨大后台,生米煮成熟饭做个倒插门便宜女婿,自然是再好不过。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做土匪发家致富的传说,在师爷编撰的人物志里多得是。可故事再怎么精彩,再怎么华丽,真相不过是师爷的几根华发罢了。
      那种抠着头皮想出来的故事,不免失了真,却也对了某些热血土匪们的胃口,整日里雄纠纠气昂昂,大业不离口,渐渐坠落的希望与梦想啊便在心间缓缓地缓缓地,死也沉不下去。时不时还能念几句:吾等虽是匪徒,却自有大志在心,他日腾达之时,少不得提携兄弟。
      能够拥有一定精神生活的寨子,也算是上了档次的山寨。寻常山寨,寥寥几人,扯一根木棍,露出木棍一般细瘦的膀子,便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往往话音未落,便遭了毒手。
      但许多人依旧甘之如饴,至少入狱之后,虽是有些皮肉之苦,总归三餐有了着落。前赴后继的人进入土匪这一行当,最终熬成了大牢常住户,也算是各有各地缘法。
      因此土匪是个极有难度的事业,寻常人做不下来。
      寻常百姓,但凡还有些活路,哪里愿意与官府对抗?但凡还有些顾及面皮之人,哪里愿意在牢里沾一身的晦气?
      可近年来,土匪行业蒸蒸日上,便是原先拉不下脸的人家,如今也举家迁上山寨。只因如今大臣们层层盘剥,朝中赋税繁重。许多人虽有良田数亩,辛辛苦苦耕作一年,都入了大户的仓禀。遑论田业不大的人家,许多当真是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境地了。便是有心顾及体面,怎奈何腹中空空,腰杆子也挺不直了。
      因而上山的,大多原是本分的百姓,哪里弄得来武器盔甲?这般武力,往往也只能打劫一些独行之人抑或是一些小商队。便是大寨,也不过是打劫的对象宽泛一些,酒肉好一些,但武器也是极匮乏的。
      照说这样的寨子,论武力连地方府衙也是远远及不上的。只是借着山峦地势,渐渐摸索出一套山间作战的法子,令征伐的地方军队无处使力,损失惨重,依旧无功而返。
      可有了瘦小汉子的指引,使得南宫锦避开了许多哨岗。便是有几个谨慎机灵的土匪,也被王师极快地解决掉,因而当众人远远看见山寨轮廓时,山寨中一众人还毫无所知。
      南宫锦勒住马,飞身到了树顶,只见那山寨依山而建,甚是宽阔,寨外亦有土匪巡逻守卫,四面箭楼林立,状似杂乱,却又暗合了九宫之意。南宫锦看了许久,心中大是惊奇,没曾想这草莽之中亦有超凡之势。
      当下一跃而下,道:“今儿只怕杀不了人了。”又转首向那汉子问道:“这寨子是何时建造的?”
      “小的不知,小的三年前上山,寨子就已经建好了。”瘦小汉子道。
      他神色惶惶,对南宫锦煞是惧怕。南宫锦点头道:“寨中可有什么奇人?”
      “奇人?”瘦小汉子思索片刻,道:“平娆村上山的李斯文,从前考中过进士;东村上山的王二麻,据说能单手举百斤……”
      南宫锦摇摇头,打断他:“捡重点的说,寨子里最有能耐的是谁。”
      瘦小汉子见她不满,不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道:“自,自然是寨主。他一手创立了山寨,一个人能打翻五六个兄弟,一对板斧极是威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噢?”南宫锦闲闲地一挑眉。瘦小汉子不由得起了一额头的汗珠,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连连道:“也就是咱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兄弟这般说,姑奶奶一个人空着手便能打倒咱们十几个人,自然是人上之人。”
      南宫锦却不理会,又问:“没旁的了?”
      瘦小汉子抹了抹汗,苦苦思索却不得。
      南宫锦道:“既然没别的能上眼的人,这寨子还是给大家练手吧。”
      瘦小汉子一惊,这小姑奶奶要拿寨子练手?苦苦思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我,我记起来了。师爷,师爷是个人物。”
      “说。”
      瘦小汉子给她目光一横,心惊肉跳,连说话也不大清楚了:“寨,寨主时常说,说,师爷,师爷是个有才干的,做得,做得大官。只是,只是如今朝廷,朝廷……”顿下来,偷瞥一眼南宫锦,见她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方才大了胆子接下去,道:“寨主说的,朝廷,太昏庸,有才的不用,尽用些没才没德的鼠,鼠辈。”见南宫锦神色一动,瘦小汉子慌忙道:“那是寨主的话,我,我,照实,照实了禀报,一字未改。”他怕南宫锦怪罪自己,极力地撇清关系。
      “嗯”南宫锦自不与他计较,道:“那倒有些意思了。”又问了一些寨中情形,继而命令一众士兵寻隐蔽处掩藏,又点了十几个士兵,将先前解决掉的土匪衣衫尽皆扒下换上。
      其间还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因为郡主在此,一众士兵谁也不敢脱衣,却被南宫锦极鄙夷地瞥了一眼,道:“一群男人,有什么可看,又不是全脱,扭捏什么,立刻!”
      一众人好似小姑娘一般磨磨蹭蹭,免不得又被郡主踢上几脚骂上几句,好容易才整理妥当。
      瘦小汉子在前打头,十几人正要走,南宫锦却忽然喝住众人,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塞进瘦小汉子嘴里,道:“此药原是为旁人准备,如今入了你腹中,虽不大值当,但谨慎些总归没坏处。”
      “是,是,小姑奶奶说的是。”瘦小汉子连连道,面上的一丝侥幸也打消了。
      又吩咐过几句,方才算是万事俱备,南宫锦一挥手,十几人便将南宫锦围在中心,又让那瘦小汉子牵了南宫锦的马,一道走出隐蔽处。
      不过走得几步,猛闻一声大喝:“哪一队的?”原来是给近处一个箭楼给发现了,十几支寒光烁烁的箭指着众人。
      瘦小汉子先前得了南宫锦吩咐,上前作揖道:“咱们是南山管进账的,今晚上收了一匹马和一个小姑娘,正说献给寨主。”
      那人笑一声,道:“南山今儿好收成,寨主如今正在演武场,迟了只怕便见不着了。”
      瘦小汉子赔笑道:“多谢兄弟。”
      其后虽也被问了几回,瘦小汉子一一作答。其时暮色沉沉,远远望来也只见人影幢幢,不大看得清脸,箭楼上的土匪亦是不大看得清楚,只觉得瘦小汉子的声音确是熟悉,便也都放了人。
      一路进了寨子,夕阳已经沉落,寨子里挂上灯笼,灯火蒙蒙,粗犷的寨子便似收了爪牙的老虎,平添几许柔情。
      瘦小汉子在前头为南宫锦引路,他对寨子犹有几分感情,自不会主动谄媚到将各处一一说清的地步,南宫锦不以为忤,一路走,一路问,暗中不住点头。
      寨子建筑简陋,并不算精美,也无什么装饰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分给各家居住。木屋墙薄,又不大结实,因而寨子中也允许各家拆掉木屋,自建新房,自然新房的建造开销都得由各家全部承担,且新房大小也不得超过木屋大小。
      南宫锦对此倒是十分赞同,因为这一路来,可不止听见一家里发出“嗯嗯啊啊”一类极不妥当的声音。每每咬牙强笑,随意问询,便好似不曾听闻。其时灯笼光芒晦暗,她满脸的隐忍尴尬也绝难给人发现。愈到后头,她的脸色便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自然谁也绝难知道,如今的明珠郡主,口中说得挥洒自如,满脑子可都想着猥亵宫中某位的龌龊念头。
      演武场尚在山寨外围,并未费什么功夫。
      几十名土匪打着火把,围成一圈,演武场中央亦是点着一个巨大火把,直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场中一个魁梧的汉子,赤了上身,肌肉鼓起,好似充盈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双手分别拿着一柄板斧,斧尖朝内交叉,形成一面格挡。七个汉子围在他周围,或刀或剑,或枪或戟,竭力进攻。甚至还有一人,矮小细瘦,手中却握着一柄匕首,围着他滴溜溜打转,伺机下手。
      一对板斧虽能抵挡攻击,却更是阻挡了魁梧汉子的视线。但见他双耳微动,竟是听音辨形之法。双手不动,双脚翻飞,一边躲闪,一边攻击,竟是丝毫不乱!
      忽然两个持枪的汉子双枪相交,直刺魁梧汉子胸口,身后两柄长剑,分向左右脚,执刀的汉子兜头砍下,执戟的横劈而过,执着匕首的闪在一旁,匕尖却朝向了几人唯一的空隙之处。
      这一招配合甚妙,那男子若滚地逃脱,必遭双剑;若拔地而起,正撞上大刀;若于原地不动,则上下难顾;若瞧着破绽,妄图逃脱,则慌乱之中,必然撞上匕首。
      眼见着诸般武器便要劈下,形势极为险峻!
      四面的汉子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错漏了一招一式。
      但见那汉子前迈一步,双脚正踏上两柄箭;身子一斜,手肘一沉,将两支枪牢牢夹在左腋,顺势险险地避过长戟。就着执枪两人的劲道,稳稳站住不致跌倒。一昂首,大刀恰至,“当哐”一声恰劈在斧面之上。那执匕之人见此情形,应变亦极是迅速,速冲而上。两位执剑之人双剑被踩,当下极默契地齐齐蹲下,露出魁梧汉子背后的空当。
      那魁梧大汉牵制着五人,半分也动不得,眼见着便要遭厄。便是四周的土匪亦是发出一声惊呼,似极不满那执匕之人趁虚而入。
      哀声尚未止歇,只见魁梧大汉双斧一交,斧面相合,正夹住刀刃。猛一用力,那刀承受不住力量,“啪”地断作两截。魁梧汉子右斧反手一格,极准确地砍在匕首之上,执匕之人一个不稳,匕首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一位拿火把的汉子脚侧。他躬身捡起匕首,恭恭谨谨地平放在手心。那执匕之人取了匕首,退在一侧,示意不再攻击。
      “哈哈,我输了,重赏!”那汉子跳下双剑,松了左腋禁锢,朗声长笑。
      “寨主武艺超群,我等微末技艺,原不堪一哂。”
      “若再耽一刻,咱们便得全军覆没。”
      “是啊是啊,咱们都算输了。”
      “寨主英武,莫说七人,便是十四人,二十一人,那也是斗不过寨主的。”
      “寨主神力,方才那一下,属下分毫也挣脱不得。”
      几人纷纷推辞,语气中的尊敬毫不掩饰。
      “你们几个罗唣什么?本寨主先前说的话都是放屁吗?你们七人既然让本寨主双斧分离,那便是好样的,重赏!”寨主道。
      寨主如此说,七人便也不敢推辞,一同谢过。那寨主却长叹一声,道:“可惜咱们恁好的武艺,却在这里当土匪,着实冤枉了。”四周环顾,见了一众儿郎,纵声道:“咱们这里的儿郎,哪一个比不上盛京的王师?咱们这里个个都是好汉,哪一个比不过那些乌龟儿子王八蛋!”
      “杀上盛京!”
      “杀上盛京!”
      场中虽不过几十人,可那气势,直如百人千人一般!
      一声轻笑却极易地穿透了这气势磅礴的呐喊,清脆娇弱的少女声音突兀响起:“天下千万物事,你非要与乌龟儿子王八蛋比较,难道你们是土鳖崽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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