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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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自来都是文人们吟咏恭谨的存在。哪怕是柔婉哀怨的宫廷诗，伤春悲秋、愁肠百结，却总还是将皇宫化作牢笼一般沉重威严的形象。
然而，如此牢笼一般威严肃穆的皇宫中，却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奇葩、甚至有些扎眼的存在。比如说，搬着椅子坐在皇上上朝必经之路，挺着肚皮晒恋恋不去的月亮的某位最近名声甚是火热的郡主。
浩荡威武的皇辇，硬生生给拦在路上。不待皇上吩咐，已有禁卫上前，道：“劳烦郡主移步。”
郡主“噌”跳起来，拽着椅背，将椅子甩进那禁卫怀里，道：“替我好好抱着，待会我还得拿回霜华宫。”可怜的禁卫，还未从“抱着”一词中转过神来，耳旁“噔噔”几声，明珠郡主已经窜上皇辇，旁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只见了兀自晃动不休的明黄纱帘。
见了身侧妍妍笑容，廉璃微有些愕然，倒也还不忘吩咐“起轿。”
“美人姐姐，我可想死你了……”搂住皇上的纤软细腰，明珠郡主笑得好似一朵花儿，“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看，我们都有九年不曾见面了……”
“郡主可是有事？”
轻柔柔软绵绵的声音，直将明珠郡主心里头万千豪情全给激发出来，一双眼儿如狼似虎，亮闪闪灼人眼，只恨不能立时将美人姐姐揣在怀里，处处都带着。“有事，自然有事了，美人姐姐不理我，便是天大的事。每夜里辗转反侧，寤寐思之，你看看，眼眶都黑了。”
廉璃看她，果真是憔悴了些许，但也仅源于脸上淡淡的倦意，眼底半些黒痕也没有，分明便是早起的缘故。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柔声道：“郡主且回去歇着，待到下朝，朕便去探望郡主。”
南宫锦神色微微一动，侧头思索了片刻，复又一脸坚持：“那可不成。倘若是出现了什么刺客，岂不是将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那些个侍卫。不成不成，我要时时刻刻贴身护卫着美人姐姐。”
明珠郡主微嘟着嘴，两腮鼓鼓，两眼黑漆漆水润润，像极了小时候在某位贵妃宫里头见的小狗。廉璃不禁轻笑出声，这几日的困扰顿时清减了些许。是啊，她分明还是个孩子，说些玩笑话，难不成还能当真了？想到这几日的烦恼，皇上惩罚似的伸手捏捏她的脸，温软柔滑，小小的婴儿肥，手感着实不错。皇上大人仿佛找到好玩的物事，对郡主脸侧那一团软肉又捏又戳，玩得不理乐乎。
美人姐姐，您端庄点嘞。明珠郡主垮了脸，水汪汪地盯着忽然便来了兴致的皇上。
“咳。”廉璃颇不自然地收回手，脸上泛起淡淡粉红。方才着实是着了迷，恍惚间似乎回到幼时，作为皇朝的长公主的时光，即便是到了明珠郡主这般年纪，父皇也还犹如山岳一般顶立在廉璃心中。每日里赏花抚琴，尚是惬意无比。
那只小狗，似乎没活了几年，便因着那位贵妃的失宠被宫女杀了，如同到自己再难追回的无邪年光，一同埋葬在这皇宫之中。思及此处，廉璃眸光略略暗淡。
明珠郡主此时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低垂着眸子，好似睡着了。可那眼中散过的一道道异芒，着实令人胆颤心寒。
当然，真真感到胆颤心寒的是一大早起来，恭恭谨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大臣们。肃立在朝堂中，迎接着皇上，以及皇上身后诡异的拖油瓶。
好吧，这天下，但凡明珠郡主想去的地方，谁也不敢阻拦。大臣们给明珠郡主吓得多了，自然不会柔弱到一摔手，故作高洁状，丢了官位，扛着锄头，眼巴巴地望着皇上来安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念着我看不见郡主。
可是，接下来的状况，可着实令官员们心生阴影，只怕再难恢复了。
“河东大涝？不会是给大人家的河东狮的唾沫给淹的吧？我可听说河东今年多下了丁点雨，百姓挖了条小沟便全流到河里去了。”
工部尚书掩面。
“王师兵饷不足？我南宫家养着三十万大军，军饷可都没有王师的多。”
兵部尚书摇头。
“举荐人才？大袤律例，破格举荐可是严格至极的啊，我真想去看看这位大人说的那人，顺道比划比划。”
礼部尚书含泪。
“清查户籍？能将盛京中的户籍弄清楚了，只怕国库又得有好大一笔进账。”
户部尚书叹息。
“重修律法？我记得大袤上回重修似乎是三年前啊？如此频繁的修改，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竟然被明珠郡主说儿戏，刑部尚书泪流满面，引以为生平之耻。
刑部尚书自知之明地躲在最后，前头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有什么折子还是等到小姑奶奶不在的时候再上吧。
因着明珠郡主的从中作梗，往常极难被驳回的朝议以大臣们的一无所获收场。诸位大臣心儿颤颤地走出皇宫，心里头的愤恨，足以将盛京城都笼上一层灰蒙蒙的怨气了。
“郡主往后便与朕一同上朝。”这时候毫不体贴群臣的皇上。
“不要，上朝一点也不好玩。”虽然看着大臣们一个个好似给噎着一般铁青着脸，着实有趣，可要是天天和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见面，想想都是一件挺难过的事情。
“……”廉璃心头可当真是百味交陈。一面想着郡主年纪尚幼，自然是要让她玩得畅快些，一面却又回忆起曾听到的消息，明珠郡主自幼聪慧，行事端庄有方。南疆的明珠郡主，与如今盛京中的明珠郡主，当真是一个人？即算是初见时的明珠郡主，言语中也处处能见其锋芒。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明珠郡主便好似完全变作了一个不更事的少女，整日里插科打诨，锋芒尽敛。她可就着实有些想不通了。
“哎哎，明德殿过了啊……”南宫锦大呼小叫，好不神气。
“今日去清心阁。”廉璃轻声回道。
“恩恩，清心，清心也好，嘿嘿。”南宫锦乐颠颠地笑道：“一见清心，一见倾心。”
清心阁处于宫中较偏僻的角落，四面花草环绕，绿树浓荫，当真是消暑静心的好去处。
南宫锦一个蹦跶便窜了进去，只见那房屋甚小，唯摆了一张古琴。她眼一转，上前拨了几下弦，微闭了眼，做出陶醉的模样，手下可不停歇，乐声涌动，汹涌澎湃。澎湃？廉璃一进屋，便给逗得乐不可支。
听曲调，分明是汉宫秋月。可原本曲中幽怨悲愁寂寥清冷的情绪，一到南宫锦手下，便好似给移魂摄魄一般，变成了欢快激扬。曲中需得轻拢慢捻的地方，在南宫锦手中，可都是重重一挑，干脆利落，时而有那么一两处着实勾不住了，南宫锦便皱着眉头，沉沉一按，那琴便发出一声悲鸣。这哪是汉宫秋月，分明便成了战鼓声声处，躲在云端颤颤的月亮。
一曲汉宫秋月刚罢，南宫锦意犹未尽地又奏了一曲山涧清溪，自然因着她的一番改造，山涧里流淌的清澈溪流随着岁月的变迁，变成了挟着滚滚黄沙，波涛汹涌的凶河。
“郡主歇手，琴都得给你弹坏了。”廉璃俏脸微红，嘴角的弧度怎么也收敛不下。连弹琴这等雅致之事也能被她变得如此活泼雀跃，也怪不得宫中处处都在流传着郡主的闹腾脾性。
“怎么会，依着这琴的结实程度，足够我弹上四五曲。”南宫锦满脸的兴致盎然，“美人姐姐这么大大地笑着，可当真是好看得没话说了。”
“……”廉璃敛了笑，复又变为恬淡清雅地温柔神情。
“哎呀，美人姐姐……”南宫锦蹦到廉璃面前，却在见了她面上淡淡红霞的时刻，怔了神。
她忽然便想起三哥曾念过的句子：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冰雪为肤么？
廉璃的肌肤极白，便好似冰雪一般。那是与南宫锦不同的，极柔弱的色彩，美而不实，仿佛掉落在指尖，哈一口气便能化掉。
南宫锦触碰着，微凉的感觉便在指尖萦绕，她的心颤得厉害，那是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心悸，生怕一不小心，面前的美人便化作云雾，消逝在虚空中。
一片雪色中，一抹红霞升腾，分明是素淡不施粉黛的脸，却好似涂染了世上最精致的胭脂。
南宫锦轻轻地，颤颤地，将唇贴了上去。
淡淡地清香，沁入心间，令人莫名地便心宁神定，夏季灼灼的气息，刹那间尽皆化作满心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南宫锦于懵懂中，仿佛听见心底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细细的芽，在风中颤颤。却又借着风，舒展着稚嫩的叶片。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