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手记》羊萤

3、女鬼

　　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常会去姥姥家，一去就铁定会住上好几天。姥姥家没有我这一辈的小孩，所以很喜欢我，每每都尽量地挽留我再多住下来几天，相反的，我的爷爷奶奶却似乎并不喜欢我去姥姥家住，呆在姥姥家的时候，每天都能接到爷爷奶奶打来的电话。

　　有一天，我刚刚撂下爷爷奶奶打来的电话，姥姥喊我帮忙打扫书房。

　　之前已经说过，姥姥家是书香世家，所以家里有书房就不算奇怪。这里的书很多，妈妈还经常跟我炫耀，□□的时候已经烧了不少书，这些只是存留下来的一小部分而已。

　　我很喜欢呆在这里，倒不是喜欢咬文嚼字，只是这里很少有人来，我一个人呆在里面不会受到打扰。一个人处于安静的时候总是让我有一种正在迈向危险的探险的感觉。

　　书房总是有人来按期打扫，所以没有多少灰尘，我也知道是姥姥心疼我，不舍得让我干重活，就高高兴兴地拖着扫把进了书房，顺便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这是我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在密闭的空间里很有安全感。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习惯。

　　象征性地拿着扫把在地上扫了两下，根本就没有灰尘。于是就把扫把扔下了，坐到书桌前面，拉开抽屉翻东倒西。

　　我不算是多顽皮的小孩，至少在大人们面前不是。可一到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对所有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似乎很幸运的，我总是能够翻到有趣的东西，可这回，看到的不是书就是纸，不免让我有些失望。

　　把抽屉推进去，那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奇地跳下椅子，蹲在桌子下面，很别扭地仰着头去看那个抽屉。

　　紧贴着抽屉用胶水粘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本子，上面还用心地用类似彩笔的染料涂上了和抽屉差不多的颜色，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长了，胶水也不黏了，本子的前端已经掉了下来，刚才的声音可能就是因为我关上抽屉的时候，本子撞到了书桌的挡板。

　　我尽量小心地把本子拿下来，本子不算厚，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有我的手指印。翻开一页发现本子已经很旧了，都已经散架了。

　　大概是日记本，上面的字寥寥草草，看上去是小孩子的字，上面正写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我看了两页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然后又用胶水把本子固定好，粘回去。

　　那个时候还小，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把日记本那么精心地藏在书房里。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么说，这些事还与姥姥家有关系！

　　我觉得头有点晕，这到底还能牵扯到多少家族！我们夏家，还有小白脸他们钟离家，现在又加上了我姥姥家！

　　我急忙把这事告诉了小白脸和风筝，风筝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小白脸却皱起了眉头，“你姥姥家里，死过人吗。”

　　“恩……有。好像是家里的老二，早早就死了，听说死的时候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你姥姥家一直都没有搬走，还在那里。”

　　“恩，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还记得你姥姥家吧，带我们去。”

　　要是平时我那鲁莽的性格肯定会收拾东西立马动身带他们过去，可是这个时候，我偏偏多疑起来。如果这两个家伙并不是钟离家的人，而是放火烧了钟离家的坏蛋，那我带他们去姥姥家的话，不是连姥姥一家也害了？

　　我摇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打算带他们到姥姥家去，就谎称自己早就记不住那里了，风筝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可小白脸明显并不信任我，最后可能也是觉得那个日记本不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也就不再提起。

　　我悄悄松了口气，打算等和他们分开之后，去姥姥家独自找到那本日记本。

　　“那你知道夏二爷儿的墓在哪吗。”

　　夏二爷儿，说的就是我的二大爷，他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对他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每年家里人都会去他的坟前烧纸，一年听大人们叨咕那么两三次，我也大概知道那地方。

　　虽然不知道小白脸问这事是什么意思，但我要再摇头，恐怕会惹他怀疑，于是点点头，说自己虽然没去过，但知道地方，只是要找起来可能会费些功夫。

　　小白脸点点头，接着说，“我们现在立刻启程，夏二爷儿的墓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他说的话向来模糊暧昧，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风筝听到后，立刻有了精神，催我去收拾东西。

　　“要，去二大爷的墓？这……”

　　挖坟掘墓本就是件晦气的事儿，这挖的还是自己家人的坟墓，想想就觉得难受。

　　“你放心，我们又不盗墓，不开棺材，不拿坟里的东西。你只要带我们去到那儿去就行。”风筝眨眨眼睛，安慰着我，我仔细想想，二大爷的坟也不会有什么宝贝，只是一个土丘，里头装了口棺材，他们又不开棺，应该不碍事。

　　于是便答应下来，回屋收拾东西，把店里的事儿都跟小果子交代了一遍，就同他们两个人一起，回了我五年都没回去过的家乡。

　　我家住在东北，是辽宁省的一个小县城，也是满族的聚居地，地方比较偏，我们三个先坐的火车，后乘客车才到了地方。

　　脚刚着地，这两个人就奔旅馆去了，把我的行李扔下后，便要我领路上山找坟。

　　两个人都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是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很专业的登山背包。临出发时也给了我一个，让我背上些有用的东西，我便装了些食物和水，常用的药品和用来包扎外伤的纱布，手电筒以及一把小刀。

　　小县城四周都是山，我二大爷的坟就落在北山上，北山是四面山中最好走的一座，山上种满了绿树，花花草草又多又杂，半山腰上还修了座抗日英雄的纪念碑。

　　也许你会奇怪，墓为什么会建在山上去。

　　我们这里地方小，没有专门的墓地，县城里的又多是穷人，有墓地也买不起。所以，有死了人的，便会让家里的当家上山砍些木材，找来木匠，邻居们也跟着打下手，造口棺材，把尸体放进去，再把棺材埋到山上去，堆个坟丘，意思是让人注意点，这里埋着私人呐。

　　这山上坟墓很多，还好是在白天，看上去没有那么阴森。记得二大爷的坟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因为当时家里穷，修不起多豪华的墓，修得太简陋怕在这么多坟墓中找不到，于是便独自修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我从小爬这座山爬熟练了，带着他们钻进树丛中，踩着树根往上爬，没一会儿功夫就上了半山腰上。

　　路过那座纪念碑时，小白脸停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他是走不动了，正想拉他一把，却听见他轻声说道，“这座山上，有闹鬼的传说吗。”

　　我一听，只觉得好笑，这些传说都是吓唬小孩子的，怕孩子乱跑才编出来的故事，这小白脸还信了，莫非是怕了？

　　“有是有，毕竟这山是坟墓修得最多的一座山，这地方又建了烈士们的纪念碑，闹鬼的传说可多着哩。”我实打实地告诉他，不禁有了想吓吓他的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传说有一个白衣服的女人在这附近游荡吧。”

　　“唉？你知道还问我？”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说完，他幽幽地转过头看着我，伸手指向纪念碑，我不禁一个哆嗦，紧绷着神经看过去。

　　刺眼的阳光直射在高高耸立的纪念碑上，让它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耀眼而模糊，可那纪念碑旁边站着的白衣女人，绝对不是幻觉。

　　我猛吸一口气，脚一软，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身后的风筝一拽我胳膊，让我冷静下来。

　　这时候，小白脸拿出了望远镜，直直地望着那边，看了一会，便将望远镜递给了风筝，风筝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接着手抖着把望远镜给我。

　　我吞了口吐沫，也抖着接过来，看过去，正想着会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长发女人站在那里，却发现，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是我们看错了，这么热的天还往山上爬，可能是中暑了出现的幻觉，于是便松了口气，正打算把望远镜还给小白脸，继续往上爬，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这声音离我很近，而且是撕心裂肺的喊叫，我一阵耳鸣，马上反应过来是风筝的声音，急忙拿下望远镜，向后面看过去。

　　“怎么了？”风筝就在我身后，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眼睛瞪得老大，十分恐惧地盯着我的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我身后肯定是出现了什么，紧张地看了眼小白脸，他倒表现得十分冷静，手放在腰上，已经准备动手的样子。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一动不动，似乎只要一动，就会发生什么。弄得我也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直接冲下山去。

　　这一僵持，我便有了时间去思考，心想不对劲啊，鬼怪什么的，不是只在晚上才会出现的吗？这是大白天，太阳光又这么强，没有可能会出来害人的啊。

　　这么一想，胆子竟也大了起来，我慢慢地转过头去，想看看身后到底是有什么东西。

　　我用余光瞥到小白脸皱了眉头，还有风筝，看她的表情，好像都要哭出来了，可这个时候我后悔都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转了过来，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像一条蛇一样倒在地上，身体奇怪地扭曲着，整个身子都紧紧地贴在地上，连黑色的长发都散在地面上，像是被胶水粘在上面的一样，动也不动。

　　她的脖子却伸得老长，脑袋直直地立在我的眼前，我一转头，几乎贴上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这张脸上的骨骼已经变形，看起来根本不是人，好像是美国恐怖大片里的怪兽。五官也都看不清楚，只是那一只露在黑发外面的眼睛大得出奇，正死死地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