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38、送不走的冤家，剪不断的孽缘

　　所谓的孽缘就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总是出现在你面前，还怎么躲都躲不开。从东京回到神奈川，屁股还没坐热，凤纯仁就带着我的冤家——浅野拓野找上门来了。

　　“当初是你自己要求抚养他长大的，并且承诺会教好他。现在出了问题不要来找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你不能总是把自己的麻烦推给别人。”凤纯仁的脸上现出少见的严厉，旁边的浅野拓北哭得像只红眼兔子。我正在喝水，一口喝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堵得难受。他说得对，是我自己要死要活的非要养这个冤家，现在出了问题却甩手推给凤纯仁。本质上来说，这确实是我自己的事，和人家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所以人家有理由拒绝接收我甩下的烂摊子，你总不能老是指望别人来为你的饭菜买单，养孩子，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有点泄气，但面对神情坚毅的凤纯仁，我还是沮丧的答应一声“知道了”。把小冤家轰到楼上卧室去，我可不认为凤纯仁只是单单把他送回来那么简单，他一定还有什么要说的，这些话，不适合让拓北听到。与这人接触越多便越了解这人爱说教的本性，他一直没有仅把我当成是委托人，更像长辈一样照顾我。虽然我不太待见这人，但不得不说，他为我做了很多，已经超过了身为律师应该做的。

　　“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凤纯仁低低的开口，我有点掐不准他语气里到底是责备多一些，还是惋惜多一些。也许，二者皆有。“拓北还是个孩子，他心里所谓的恨意也只是孩子对幸福单纯的渴望罢了，你们这对姐弟，会有今天也只能说一句‘命运不公’。那孩子还是很依赖你的，你就学着宽容一点，不仅是对他宽容，也是对你自己的宽容。不要以为你装作若无其事，我就看不出来你的孤独，白，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对自己好一点吧，你这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会心疼。”

　　我沉默以对，孤独吗？不折磨自己，我怎么活得下去？内心有愧的人注定是不能坦然的活着的，我的罪孽，不是一句“放过自己”便可一笔勾销。我也想放过自己，只是，早已没了放过自己的机会。我可以不想阿弥，可以不想前世多舛的一生，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并不是我当它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的。那些让人目不忍视的记忆，让我逃不可逃，避无可避。只有在痛入骨髓之时，我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我抬头，惆怅的看看楼上拓北的房间，有楼梯挡着视线，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到拓北趴在楼梯上小心亦亦的向下偷看的神色。那孩子太聪明，他像我一样渴望阳光，所以，他会恨我，但也会舍不得我。他知道我为什么赶他出去，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他回来了，回到这里，即使明知这里的主人不欢迎他。我不相信，凤纯仁把他送回来，仅仅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凤纯仁很疼爱我，尽管他曾在财产上的事对我有所隐瞒，但那也是以不伤害我的利益为前提的。如果单单只是为抚养菅野直夫的私生子，他绝不会拒绝我把拓北送回去的。他想我过得好一点，不是物质上的，想让我获得亲情，但他不知道，真正的菅野白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景夏，景夏的灵魂是残缺的，当我把阿弥的骨灰撒进大海时，一起葬掉的，还有我的亲情。

　　“他说了什么？”我正神凤纯仁的眼睛，要想让一个人对你说实话，就要毫无惧色的正视他的眼睛，让他有无法逃避的觉悟。浅野拓北很聪明，但他聪明的脑袋瓜却用了一些不太聪明的小手段。我讨厌他把他的聪明用到我身上，这只会让我觉得，他除了是个白眼狼之外，还很狡诈。不符合年纪的狡诈，只会让人更加讨厌。

　　凤纯仁眼神一闪，最后还是无奈的笑了：“白，你太敏锐了，过份的敏锐只会伤害你自己。”不得不说，凤纯仁把我看得很透，从小生活在别人的怜悯和不屑的眼神中，让我和阿弥都变成了过份敏感的孩子。哪怕是一点点异样，都会被我们察觉到。

　　“如果伤害本就不存在，那么再敏锐一点也没关系。”我是傻瓜啊，要是再不敏锐一点，岂不是只有被人骗得团团转的份，“他说了什么？”我把话题带回来，不要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打发我。

　　“他说，虽然一直把不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怨气责怪在你头上，但是，他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感情是真的，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失去你。”凤纯仁转述了拓北的话，但他并没有打算游说我。我沉默良久，细细琢磨着拓北的话，这孩子心思太多，我分不清他所说的，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如果轻信，将来他会不会再次伤害我？我的心很小很小，以前只装得下妈妈、阿弥和我自己，后来就只有我自己，再后来，我想试着装下拓北，但他去不屑我这片天空，所以，便又只剩下我自己了。不管怎么说，凤纯仁说的对，拓北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给别人。该我承担的，我会一并承担，但那孩子，我不会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了。

　　送走凤纯仁，拓北这次没有躲进卧室，而是小心亦亦的坐在我旁边，偷偷的看我的脸色。我不理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手里的摇控器，把电视频道从头换到尾，再从尾换到头。拓北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真的很像我，连那份纤细的敏感都很像。只是，现在的我，生不起任何同病相连之感。

　　拓北洗了水果，并且削好了皮切成小块插上牙签装进果盘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沏好了我平时喜欢的茶放在一边，然后安安静静的坐下，偷看我的神色。扔下摇控器，转身，上楼回卧室，连一个眼神也吝啬于给他。一定很失望吧，如果失望，那么就应该明白，不用刻意的讨好我，即使讨好，我也不会感动。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的，失去的东西，也不是都能挽回的。现在就认清现实，总比傻傻的付出了很多很多之后才明白要好得多，至少，不会太过失望。

　　回到卧室生闷气，我不太清楚是在气拓北还是在气我自己，或者，都有吧！把卧室的门稍稍打开一点，可以听到楼下拓北来回跑动的声音。这孩子其实是非常爱动的，也难怪，十几岁，正处于好动爱玩的年纪，真难为他装了多日的老实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拓北的角色完全掉换过来，我用他曾经的态度来对待他，他用我曾经的态度来对待我，虽然我还是一样会给他准备一日三餐，会送他上学，但绝不和他多说话，能用一个字的绝不用两个字。而他，总是有事没事的和我搭话。我越不理他，他便说得越多，还真是越挫越勇的小孩，我到有几分佩服他了。

　　这个臭小子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买菜他就拽着我的衣角跟我去超市，任凭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我睡觉他就在我卧室门外的地板上盖着条毯子坐一夜，不管我怎么赶他，也不肯回房间。早上晨练，他也跟着我出去跑步，这还哪是那个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八百万没还的臭屁小孩。这么下去，他不烦，我就要崩溃了，你见过上个厕所都在门外等着你出来的小孩么？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你到底想怎样？不是讨厌我吗？不是憎恨我吗？不是怪我害死了你爸爸么？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真的很烦！”有句话叫“忍无可忍，无需在忍”，我很愿意执行后半句。我用的“你爸爸”而不是“爸爸”这个词汇，我真的没办法把菅野直夫那个人渣当成父亲。真搞不懂这孩子，前些日子还一副我害死了他全家的悲愤模样，现在又这副我抛弃了他似的哈巴狗模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憎恨一个人不是恨不得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恨不得把这个人碎尸万断吗？他现在这副姿态，到底算什么？

　　“姐姐，对不起！”看吧看吧，摆出受了气的小媳妇的表情，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他呢！天知道，除了不和他说话，一日三餐我可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位大爷，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你不是恨我吗？现在又为什么向我卖好？就算你再怎么讨好我也没有用，你以为在知道你那样恨着我，我还会相信你，还会心甘情原的做你的姐姐吗？别白费力气了，以后我会养着你，但也仅此而已，我们只是生活在同一下屋檐下和陌生人罢了，别来烦我！”挥手打掉他拽着我衣角的手，不让他跟着我。

　　“我没有，我没有恨姐姐！”拓北哭着大喊，扑过来紧紧的抱着我的腰，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力气到是不小，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有恨姐姐，没有讨厌姐姐，在没有见到姐姐以前，我是想过，要是没有姐姐，爸爸就会和我还有妈妈生活在一起了。那时候我有怪姐姐抢走了爸爸，但是后来，爸爸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我就只有姐姐你了。我知道姐姐是喜欢我的，虽然姐姐总是板着脸做出生气的样子让人害怕，但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姐姐也会知道我爱吃什么，喜欢什么，然后做我喜欢吃的食物，给我买喜欢的游戏和玩具。我一直很庆幸，幸好，还有姐姐和我在一起。姐姐，原谅我吧，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姐姐……”拓北边哭边说，鼻涕眼泪全蹭在我的衣服上。他的话，我不是不动容，只是，真的可以相信他吗？我的心在颤抖，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在左右摇摆。信还是不信？这是个问题。此时我到是有些能体会哈姆莱特无从决择的矛盾心理了。

　　狠狠心，轻轻推开他，没有错漏他眼里浓浓的失望：“我出去一下，不许再跟着我！”我的声音冷冷的，让我放下介蒂完全的接受他，对不起，我做不到。果然，我是个自私鬼，最爱的，只有我自己。

　　为毛大家都不收藏啊，求求你们，就动动手收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