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那年，那海……》殷彼若

37、背叛只有一次

　　“姐姐，是我，你睡了吗？”浅野拓北在敲门，他第一次叫我“姐姐”，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果能换个环境，我一定会很开心的。黑洞洞的房间里雪白的天花板异常瘆人，像我的眼神一样空洞。拓北又在门外叫了几声，看来他很确定我没有睡着，虽然不敢直接进来，却坚持着不肯走。我不想理他，不管他在门外怎么拼命的叫喊，只是沉默，一声也不应。

　　过了一会，他不喊了，门轻轻的被推开，透着窗外的月光，不难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姐姐，我进来了！”等了一会，见我没答话，浅野拓北把门又打开一点，一直走到我的床前才停住脚步。

　　我知道他在看我，却没有要看他的意思。我一直盯着天花板，仿佛要从那上面看出点什么来。虽然知道他进来，却也没有歪头看他一眼。这个孩子，真的伤了我的心。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想那样说的，我错了，其实我并不讨厌姐姐，我真的错了，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想跟姐姐在一起。”他说得可怜相实足，但赢不来我的同情心。

　　“滚出去！”你不讨厌我，你只是恨我罢了。依然没有看他，如果我现在歪歪头，哪怕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上那么一眼，大概就能看到他那又脆弱又倔强的小脸。就是这个表情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从心里往外心疼这个孩子，虽然不能代替他的母亲，却想做为姐姐给这个孩子家的温暖。结果，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估计我在那里绞尽脑汁，拼命的想逗他开心的时候，他正在那里偷偷的嘲笑我这个傻瓜呢！

　　“姐姐……”拓北的声音里带了委屈的哭腔，我甚至都感觉得到他正在用袖子擦着脏兮兮的鼻涕和眼泪。我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听黑暗里轻微的抽泣声。

　　“一个人，”我缓缓的开口，语速很慢，紧张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子里荡着回音，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拓北的，“只能相信另一个人一次，你已经把这仅有的一次信任给用掉了。”我没有再说话，在我说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拓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再也不压抑自己的哭声，他哭得撕心裂肺，我却无动于终。他没有再开口求我，这孩子很聪明，他清楚我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由不得他不放下。哭够了，便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记得把我的房门关好。门“卡嗒”一声关上的一瞬间，我的眼泪肆意横流，心，钝痛。

　　一晚未睡，我的脑海里两个小人在不停的打架，一个说：“原谅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因为缺少父爱所以才乱迁怒罢了。”另一个说：“这么小就知道憎恨，这样的白眼狼放在身边迟早会被反咬一口！自己已经过得够悲惨了，哪还有那个闲心乱同情别人？人活一世，始终得靠自己，别人都是靠不住的。”我的心放在留与不留的刀刃上反复的磨着，磨得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我失眠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就连一直放不下的阿弥，也不会影响我的睡眠，如今却因为浅野拓北而失眠。浅野拓北，你知道么，其实你不用再憎恨我了，你已经狠狠的报复了呀！在我对温暖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搂头盖脸的砸下一盆冰水，然后再把我打回十八层地狱，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报复来得更残忍么？早上起来的时候，拓北已经穿戴好在客厅等我，旁边放着行李箱，小小的身躯与大大的行李箱极不般配。我看他一眼，他的样子很不好，眼睛肿得像颗水蜜桃，在看到我的刹那，眼里闪起殷切的期望。我扭过头去，装做没看到他的眼神，他的眸子暗了下去，极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快步走向厨房，我怕，怕在多看他一眼就会心软改变主意。这孩子确实很聪明，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可以戳中我的死穴。可惜，他低估了我的铁石心肠，养虎为患，明知道会养出一个仇人还放在身边的傻事我是不会做的。景夏唯一比景弥聪明的地方，就是她的铁石心肠，感情从来不会绊住我的理智。也许我会后悔，但如果命运从来一次，我相信我依然会做出这个的选择。

　　我热了牛奶，烤了面包片。拓北坐在我对面，我们两个谁也不抬头，默默的吃着难吃的早餐。我知道他有话要对我说，也知道他还不死心，想肯求我留下他。但我不想听他的肯求，也不想看他的可怜相，故意低着头，即使不得不抬起头来，也绝不看他的脸。他也会绝望吧，各人因果各人种，小子，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要怪我太狠心，我只是怕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牵着拓北的手，他的手很凉，六月的天，让我生出莫名的寒意。他走得很慢，不排除有拖延时间的嫌疑。其实走得再慢又能怎么样呢，神奈川到东京才多点的距离，既然是只乌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从神奈川爬到东京。我没有催促他，有些东西，不用说，在该明白的时候就会明白。

　　“姐姐，我真的错了，其实我没有很恨你，真的，和你生活在一起很开心……”拓北边哭边说，我始终没有看他，也不接他的话，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哭声一样。拓北断断续续的说着，其实我听明白了，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的爸爸菅野直夫有妻有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妈妈才不能与爸爸在一起。怨恨的种子在那时便已种下，如果我们一生不相见，他也只是想起来然后那么哀怨一下罢了，但我找到了他，并把他领了回来。积累起来的迁怒一下子都暴发了出来，不和我说话，用冷漠的态度隔绝我与他的距离。小小的少年，用这种方式报复。但他没想到，我的眼神比他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更加寒冷，让他在怨恨的同时不自觉的怕我，怕我知道他对我的恨。越恨便越怕，而越怕也就越恨，这股情绪得不到宣泄，一直横垦在心里，像根刺。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家破人亡”的孩子，更渴望亲情。这孩子，就算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还是不自觉的对我产生了感情。

　　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明明心痛得想哭，脸上却露出自嘲的笑容。这么看来我做人还不是特别失败，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在意我的，不是么！很好，在失败这一目标上，我可以再接再厉。我的人生，基本上可以编成一本狗血大全，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渴望、追寻、得到、终成一场空，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么。

　　拓北一直从神奈川哭到东京，我一言不发，沉默一路，这是我对他的回答，也是对自己的回答。神奈川到东京的路，亦如我所说，不长，但这却是我所走过的最短的路。到凤纯仁的事务所的时候，拓北还在哭，一只手被我牵着，一只手兀自抹着眼泪。我一脸木然的看着凤纯仁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恐怕是真的被我们的样子吓到了，换谁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会吃惊不小。

　　“凤叔叔，”我很平静，仿佛在说与我无关的事，“你说的对，我教不了拓北，所以，我把他给你送回来了。”我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妄想教导拓北，是我太自大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恶果。还是那句话，各人因果各人种，我今天所尝的苦果，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所以我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太贪心。如果不奢望那些不该得的，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纯仁生气了，是啊，摊上我这么个不省心的委托人，换谁都得折寿吧！还真是对不起呢，凤叔叔。他一把抱过哭个不停的拓北，好声好气的哄着。我放开拓北的手，任由凤纯仁抱着他，深居一躬，这是对他的感谢，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拓北。

　　“给您添麻烦了，以后这孩子就麻烦您照顾了，再见！”我转身，离开事务所。放下了，都放下了，亲情也好，爱情也好，都不奢望了，在它们把我伤得伤痕累累之后。这回是真的得到教训了，不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配拥有这些。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早点觉悟，就不会有今日的难堪。阿弥说的对，我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白——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凤纯仁抱着拓北追了出来，拓北还哭个不停，他放不下他。我没有给他追上来的机会，快步进了电梯按下下行键，透过渐渐合上的电梯门缝，看着凤纯仁气喘嘘嘘的一边大叫着我的名字，一边追过来，却只能失望的看到电梯已经关上的金属门。

　　我像个游魂，游走在东京，失魂落魄说的就是现在的我吧！真狼狈啊，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了。不管是做为景夏还是做为菅野白，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像落水狗一样呢，真可怜！以前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现在，却连自己都忍不住要可怜自己。买了大盒的冰淇凌，大口大口的吃，眼泪全落进冰淇凌里，和着冰淇凌一起吞下肚。

　　游走于城市间的孤魂只是想要一份温暖，却忘记了自己根本无法触及光的存在。于是，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灰飞烟灭。勇气不是无限的，当所有尝试的勇气都被用光以后，你还怎么让我努力向着阳光生活？现在的我，连仰望阳光的资格都没有。没有力气了，再也没有力气爬出这冰冷的地狱了，就这样吧，就在地狱里堕落吧，请让我休息，无论是精神，还是□□，我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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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了，抽得很销魂。但不管晋江怎么抽，请大家还是依如继往的支持我，表抛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