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17、第 17 章

　　少恭走到青玉坛小卖部的时候雷严正在那里选电池，看到他招呼了声，少恭点点头叫了声“雷严老师”，拉开一旁的冰柜拿了罐咖啡去付钱。

　　接下来居然正好顺路，于是两个人就一起。雷严问过了元勿的功课，又热心邀少恭来家里玩：“上次听元勿说，你那个姓尹的表哥没住在你家里了，要不放学了就先来我家里吃？你一个人做饭也麻烦。”

　　“没事，反正随便弄两个菜就好，也不费时间。”少恭说着，把咖啡开了，仰头喝了口。他一向有点儿不喜欢味道太重的东西，直皱眉头。

　　“怎么，累着了？”雷严自然是没把那个皱眉的动作放过，连忙问他，“跟你一组的那几个小子，是不是都把活儿推你身上了？”

　　他一时有些烦躁，答了声“不是”，几口喝掉咖啡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原本是计划去图书馆找几本书，这时却突然想回家好好歇一下，于是就转了方向往车棚走。青玉坛的绿化弄的不错，在琴川市这里一贯是号称园林学校的，七月的天气少恭一路走来也不觉得阳光晃眼，于是那个在自己自行车边等待的人他一眼就清楚瞧见。

　　“千觞？”

　　那老医生原本就在青玉坛附属医院住院观察，尹千觞其实一时间也没想好见了少恭该怎么说，只是觉着拣日不如撞日，万一回去估计又犹豫着不知道拖去什么时候，出了医院干脆就进了青玉坛医科大学的大门。不过原本想少恭五点过回家，自己还能再好好琢磨下见了面的说辞，哪知道自己前脚刚到车棚少恭后脚就过来了，他一下子有点慌乱，习惯性往后退了步，结果一下子撞翻了少恭的自行车，顿时车棚里上演了轮多米诺骨牌好戏，一整排的自行车噼里啪啦全部阵亡。

　　不过这法子倒是有效化解了刚刚那片刻的尴尬，少恭本来愣在原地，这下子只有叹了口气走过来，帮着他把自行车一辆辆扶起来：“怎么又不小心了？”

　　两个人默默地整理车棚的一地狼藉。扶了几辆车千觞才反应过来少恭方才那句话里的“又”字，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少恭你……还记着？”

　　那还是他刚进琴川一中读高一时候的事情了，欧阳家在琴川本来就有些名望，少恭的成绩又是好得吓人的，初中部光荣榜上永远列在第一位，整个学校里不认识他的恐怕没几个。原本琴中的学生，家住琴川新建别墅区一带的就只有少恭，这下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还是每天跟他一同上放学的，六个年级部几千号人，以讹传讹地说来说去，免不了传出些难听的说法。

　　千觞原本是想忍忍就算了的，毕竟少恭也没说什么。结果有天放学在车棚，他俩跟一群人擦肩而过，不知是谁“嗤”地冷笑了声，紧接着就是一口痰砸在少恭脚边。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自己毛没长齐玩不来女人，就养个男的来……”

　　话还没说完千觞就急红了眼扑上去，他刚出院没多久的身子哪里敌得过对方一群人，当下就被揍了一拳推倒在自行车里，一下子撞翻一排。那几个人吹着口哨笑嘻嘻走了，他爬起来还想追，一下子被少恭拽住胳膊，拖回来把车整理好。

　　“怎么会不记得。”少恭扶稳了最后一辆车，抬起脸看他， “当时看你气成那样子，我还以为肯定是拉不住你的。”

　　“我怎么可能对你发脾气……”话说到一半就梗住，那天的欧阳家，又是谁先一步板着脸冲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说自己马上就离开。

　　少恭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个，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车锁就打算先走。千觞一个箭步拦上去结果被前轮碾了脚，还是抓着笼头不撒手：“少恭你听我说……”

　　“有什么话当时不说清楚，现在过了几个月又想起来？”少恭把自行车往后退开，却还是冷着脸，“我前几天遇见晴雪，你为什么没有跟她回中皇山？”

　　“我很早就说过，七年很长，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尹千觞叹口气，“我知道这样是不孝，不过现在就算回去也只会让婆婆和村里的长辈失望而已。当年他们盼着我能成为一个不会给风家丢脸的人，我按着画好的路走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真是……再也不想重复的回忆。”

　　“我想留在琴川。”他一把拉过少恭的手，紧紧抓住，“我尹千觞，想留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那什么‘欧阳家的养子’的身份才留下的。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少恭原本是想把手抽回来，最后还是放弃了，“你还是要回去一次，就算是不愿意留在那里，也要自己去说清楚。”

　　“你就不怕我被婆婆给扣下了？”明显和缓的语气终是让千觞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于是也没再那么用力，把手松松地握着，笑起来，“万一被扣下了，你可得来救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一个人去了？”少恭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过阵子有假了，就去吧。听说中皇山是常年有雪的？”

　　“当然，每年九月过十月就开始下了……你想看雪的话，我们可以专门挑个日子回去，反正也不是特别急。不过可惜这时候看不了路上的油菜花。”听得少恭这样说，他反而一下子兴奋起来，只不过突然想起上回路上的念头这次却没办法实现，又说了几声“可惜”。

　　“那个反正也是每年都有，不急于一时。”

　　这样说着，少恭推推千觞胸口，示意不要挡了自己的路：“你今天就不上班了么？”

　　“回家吧。”

　　说完就先一步推着车走了出去，千觞也急忙打开自己摩托车的锁追上。

　　——又是一个夏天。

　　雪是每年都会有的，花也是每年都会有的。想看的话，也不必急于一时。

　　反正一起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