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之苏文歆》叶*花

1、第 1 章

　　第一章绣夫人
　　雨淅沥下着，转个弯便能见到那幢老屋。

　　深巷里的老屋门前高栏上挂着一个朱漆红色的木牌，上书：绣房。屋檐下风铃随风叮叮当当，别有一番宁静。

　　扬沁收起六十四骨紫竹伞，甩掉头上雨滴，伸手推门。

　　扬州的三月，雨是一种景致一种味道，侵入心肺，一丝一丝缠绕上再不能戒除。扬州是喧嚣的，扬州深巷是安静自得的

　　，而正是这自得才让扬沁对那绣房念念不舍。那样寂静温柔似雨的小屋老房子，是每个人都渴望着的栖息地。

　　跨进绣房，迎面而来是花团锦簇，绿色饱和鲜艳欲滴的春光。

　　院子不大，在有限的土地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只留一条容纳一人而行的小道，曲折逦迤向半敞的前厅门。

　　扬沁已经推开门走进去了。屋里有人，一个女子，坐在角落里就着窗前的光低头刺绣。她对扬沁的到来以及搬张凳子坐

　　在她身旁的举动似是不见不闻。

　　“你今天绣的是茶花？”扬沁小心翼翼地开口，怕惊动她又怕她对他不理不踩。“红，白，绿，三类颜色搭配会不会太

　　单调了？”见她不为所动，扬沁继续说下去，“如果加一点紫色堇色应该会更美丽。”

　　女子略微侧头，半张脸光洁如玉，身上是一件素的青色长衫，脖颈处的皮肤白皙透明，那眼眸却是完全不同的墨黑，明

　　亮而冷漠。女子侧头望了扬沁一眼，低头拉线穿针。

　　“你今天能回答我的问题么？”鼓足勇气，扬沁问完才发觉手心已经湿透，酸甜苦辣滋味一股脑涌上来，眼眶一热竟要

　　落泪了。

　　女子是绣房的主人，名字似乎是没有的，知道她的人都叫她绣夫人——因她自己叙述她是成过亲有一个孩子。但没有人

　　知道她丈夫在哪？她孩子在哪？她是六年前突然出现在扬州的，然后以替风尘女子刺绣为生。

　　扬沁本来与这绣夫人根本不会有交集，若那天他没有出现在冷月轩没有看到挂在冷月轩大厅墙上那一幅落英缤纷桃花图

　　，他就永远不知道在扬州城里在巷子深处有这样一处绣房，有这样一个淡雅冷漠的女子，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他每天都要来这绣房一趟，求一个答案：你愿意跟我走吗？三年来不间断，而每一次他都要黯然复返，那绣夫人却是从

　　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的。有一回，他生病没来，七天以后他再踏进这绣房，绣夫人也只露出微微惊讶，好象在责怪他又

　　出现了一样。

　　扬沁的朋友们都劝说他放弃，毕竟那绣夫人已经是红颜已逝，人老珠黄的老女人了，死死巴上去也太难看。他不是没想

　　过放弃，每一次他告诉自己要放下了应该松手了，而心绞痛得似乎就要死去，他还能怎么办？

　　今天她也不会回答自己罢！

　　扬沁痴痴地望着绣夫人的侧脸，朦胧了。

　　绣夫人的手指停顿一下，忽然开口：“你喜欢我么？”

　　“自……自是非常喜欢的！”扬沁手足无措，没料到她会跟他说话，他慌乱得不知所以，脸红，结巴，一个大男人恨不

　　得缩成小小的一团也不要让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喜欢我哪里呢？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没有年轻美丽的容颜没有轻盈婀娜的身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绣夫人用极淡然的口气说出这些话，沧桑或者悲凉点点渗透其中慢慢滑现，扬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绣夫人不美是他早就知道的，那些朋友表面上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在心里是在笑话着自己的。因为绣夫人不仅是红颜已

　　去，人老珠黄，她根本称不上红颜二字，更说不上人老珠黄。

　　绣夫人半张脸光洁如玉，眼眸狭长轻轻往上挑着，凌厉而飞扬，唇红齿白，优美的下巴，的确是个美人。那只是半张脸

　　而已，另外半张脸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脸颊耳垂处都被青色的印记所覆盖，两个半张脸和起来看可以说是恐怖了。

　　为什么她那样自己还是会喜欢她呢？

　　扬沁看着绣夫人认真地回答：“我喜欢你，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耕地绣花，一

　　起生活。

　　“傻孩子……”

　　绣夫人长长重重地叹息。

　　“你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别唤我孩子。”扬沁很坚持。

　　绣夫人有些茫然了。如果先遇到的是这个人，这个温柔的让自己心都痛的人，会不会……她轻轻摇头，现实不会有如果

　　才显得残酷。

　　扬沁，才刚刚满二十二岁的青年，有着清秀的容颜，倔强的神情，微红的脸颊，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志。绣夫人看

　　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子，忽然生出一种恍惚的情绪，仿佛坐在对面的那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有着清秀容颜有着倔

　　强神情的人，虽然那个人倔强的时候只有一次。

　　那一次，也是不达目的不休。

　　话脱口而出，脸红得要烧掉整片森林，还是坚持看着自己，而自己居然就答应了——答应和他成亲，答应和一个第二次

　　见面就向自己求亲的人说，我愿意。

　　正是因为扬沁与他是如此相象，她才会由着他三年来自由出入绣房吧。只是扬沁不是他，也没法取代他，就算那是一样

　　爱恋的心情，就算那是一样决绝地放弃所有的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