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欢喜驾到(1) ...
-
第二日一早，被迫窝在酒坛边地凤梧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他昨天调息了大半个晚上，也不知道是何时竟然昏睡了过去。至于另一只昨日好言好语、威逼利诱也没有达到目的的狐狸，她正坐在凤梧对面，背靠着冰凉的酒缸细细打量着这只已然被收拾利落的漂亮凤凰笑得阴森。
于是凤梧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条腿，一条横在他身前的腿。再一抬头，狐离经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便映入眼里，他陡然忆起昨日的那一番纠缠，漫天乱飞的毛，还有两只贼兮兮的凉爪子。凤梧缩了缩尾羽，收起睡觉时因没有防备而绽出的流光。
狐离经笑眯眯地任凤梧在她面前折腾好这一切，她比较好奇的是，明明应该是很落魄的家伙在有条不紊地整理好自己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慌张。不错，是个有灵气的。狐离经站起来拍掉屁股上沾上的灰，弯下腰迁就眼前只到她腰际高的火凤：“你想好没有？只要你一根五彩的羽毛而已，待我酿成酒来第一个拿来给你品尝可好？”
凤梧刚开始只道是这狐狸精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不回话，直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又一次对上了细长的凤眼。清澈的瞳中期待的光芒耀眼非常，凤梧突然想起了往生碑初初映出的场面，也是这样的，灼人却又迷惑地人移不开眼的热度。他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面前的瓜子脸上立时挂上了一抹笑容，眼中得色甚为明显。
凤梧说不清楚他此刻心中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又被狐离经给玩了，一方面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那种眼神，不会有假的。”克制住身上的浮躁感，目送着小狐狸的背影远去了之后，他再一次闭上眼睛元神出窍。这里很安全，他的流光受到的压迫告诉他，这只小狐狸的法力不会低。
精气开始归入丹田的前一刻，凤梧有些疑惑地想起了那个在不算强烈的天雷下呲哇乱叫的身影，半晌，唇角的弧度开始扩大……
怪不得即便满身灰尘，也没有丝毫的伤痕，人形也始终维持得妥帖。想他一届凤君，堂堂的千年上神竟被一只小红毛狐狸使得障眼法给迷惑了，真是……但是，心中却生不起恼意。许是，这真的是只狡猾但不失可爱的狐狸，几千年来孤家寡人惯了，身边多一个唧唧喳喳的小家伙也非什么坏事。
******
“客观，您这是……要买给多少人喝吖？”离经起先还挺高兴今天遇上了一笔大生意，于是自从这个一身白衣，面容透着张扬，头发随意在头上绾了个发团的女子风风火火闯进自家店里的时候就开始专心照顾她。反正其他的小顾客几乎都是回头客，大都知道规矩。
但是，这女子哪里是要买酒啊……这整个就是想把她的酒铺给搬空！瞪着那个像是混不在意还在比划“这个，这个。恩……那个也要！”的女子，离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询问。
哪知，女子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柔软的嗓音夹枪带棒道：“你以为姑娘我出门没带够钱是怎样？”狐离经正待赔上谄媚的笑脸说‘不是’的当口女子忽然欺身逼近，“还是……你觉得本姑娘没有喝下这么多酒的本事？”说话之际，女子的黛眉轻挑、启唇一笑，肤如凝脂，眸若春水，端得是魅惑众生的妖娆身姿。
“咳，咳咳。”狐离经干咳几声，一边在心中不住腹诽‘此女不是狐狸精，胜似狐狸精’，一边讨好眼前的大大大大顾客，“姑娘，小人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呵呵呵呵，您看您要多少酒，小人给您叫辆车帮你把酒送回去呗嘿嘿嘿嘿……”远在酒窖内的凤梧听到这随风远逝飘到他耳边的笑声，抖了几抖，这笑实在是太猥琐了。
那姑娘却好似压根就不领情，伸出一指，方向面朝我的脸……
“你！给我把这三坛酒都启封。”我看了看那三坛酒，眼眶开始涨疼。红颜，离恨，醉清平。这丫的选得全是最贵的酒啊啊啊！我表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着那姑娘装作没听见，内心中已经开始咆哮：这丫的要是喝醉了赖账咋办？那我的损失可就大发了！这三坛酒加起来的市价在一千五百两左右啊嗷嗷嗷。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那女子也不多做纠缠，自顾自地已经启了一坛喝了起来，酒坛肚上贴的红纸上用隶书写着“离恨”二字。五百两没了没了没了！！！离经在心中无声地哭泣着。
女子正仰起脖子往嘴里灌酒呢，忽然停下转头盯了离经耷拉下来不住抖动的肩膀半晌，轻笑数声，媚眼如丝，“放心，我会付你钱的。”狐离经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这个女子，她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绝对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心声才说的这句话。往后缩了缩脖子，离经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能有窥心术，真是太令人不安了，压力甚大啊！
女子终于喝完了离经眼里即是白花花的银两的离恨，两颊飞红，呵气如兰地开始直勾勾打量起摆满一地的酒坛，似乎在思量，下一个拿哪一味来解渴。离经一看，心下暗叫不好，想着这事可不能由着她来，于是清了清嗓子试图吸引那正急切挑选好酒的姑娘的注意。
“姑娘贵姓？名谁？芳龄几何？家有几口？”一连串问题下来愣是一口气都没喘，狐离经极其满意地端起酒杯甚为优雅。
“……”女子仰首，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幽黑中透着深红的光华，让人一个不小心便陷了进去，“我叫欢喜……我叫欢喜……我叫欢喜……”此番自我介绍的话，这位自称欢喜的姑娘重复了不下十遍，最后也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竟开怀大笑起来。
开怀大笑的后果就是，醉得东倒西歪的欢喜姑娘又开始扒拉酒坛子，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酒也空，色也空，酒色也空空……”
离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夺开欢喜手中的酒坛子呵斥一声：“放下你的爪子！”
欢喜大概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奥不，是有妖以如此严肃庄重的口气说了这般让人无语的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随意张口吐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字：“啊？”
离经也不理会面前女子脸上短暂的呆滞，开始一心一意地喷口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喝下的酒市价值多少？！五百两你知道吗？！五百两够我衣食无忧地再过上十年了！”
“你……的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酿制好这一小坛酒吗？！你……的知道你刚刚几口就牛饮下腹的东西是多少妖求着我巴着我，我都他……的没舍得给的百年珍品吗？！”虽然爆发得一发不可收拾，但是离经还是硬生生收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娘的话，她还记得，眼前此人是她的顾客，是她的大顾客，是她未来的摇钱树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彼时，“醉清平”被狐离经没有预兆的暴躁震得抖了几抖，其他妖怪纷纷扔下钱财，抱起自己的酒坛子逃命去也……
离经深呼吸了数次，告诫自己：为了今后更为财源广进，为了今后财路亨通，我要淡定，要非比寻常的淡定！
她揉了揉一通乱吼下来，有些扭曲的脸尽量温柔如水地凝视着眼前“美好”万分的姑娘，心里默念着：“她是金元宝，她是大银票。”一边笑着问欢喜：“姑娘刚才喝‘离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五百年来，她之所以安贫乐道地待在此地就是因为她酿的任一款酒都可以让她听到不同的故事。她沉醉于酿造让人吐露心中各色故事之酒的同时，也甘心做一个聆听者，不用走出这一小片天空，便可了解这冥冥六界中的大千世界。
‘离恨’全名‘离人恨别’，所以每每有人饮此酒时，无不称其性烈、苦涩、寒冽。曰性烈者忆起与肝胆相照的兄弟分离之日，苦涩者忆起与爱人执手道别互诉珍重的场面，寒冽者忆起自己远离故土的那一天，枯风凄雨，只有家人递至手中的少许盘缠。
“醉清平”之酒奇也就奇在此处，暂且不论口感如何，光论这十人喝进便有十种评价便已足可称奇。
所以当狐离经右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等着听新故事的时候，欢喜姑娘的一句话轻轻松松把她的瞌睡虫震地全数阵亡。
欢喜：“什么都没想到，呵呵！~”尾音勾人得上翘，却气得狐离经直想杀人。
可惜离经胆子小，她只能躲到能有多远便有多远墙跟处挠墙了，边挠边忿忿碎碎念道：“这简直就是人格污辱！这货就是想说我酿酒技术不到家，借此来讽刺我。真真是岂有此理！”
离经越想就越生气，索性站起身来走到那个醉得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坛盖，哪里是坛底的酒鬼面前，大义凛然地启开了最贵的酒递给她。欢喜疑惑的眼睛被薄雾笼罩着，离经一时没能挡住诱惑，上下嘴皮子一碰来了句：“喝吧，我给你打折扣。”说完，她就后悔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让你嘴欠，让你把不住门在这放屁！
心痛地望着欢喜又如喝水一般的吭哧吭哧地灌下了一大坛，离经开始感觉到不对劲。莫非，这女人真的神马想法都没有？！她施法凝固住了欢喜正喝地欢快的一坛酒，按理来说，这酒的味道便是欢喜喝酒时的心境和故事。
狐离经端起酒坛在边沿处抿了抿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立时僵在原地。从面无表情到面色青黑再到额爆青筋这几个变化竟生生耗费了她一柱香的时间。
半晌，丫仰天长啸：“这货心里跟张白纸似的糟蹋了我这么多好酒也便罢了。她娘的，我活了一千年还真就没见过喝白开水还能醉成这样的二货！”
这次第，怎一个‘诚彼娘之非悦’了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欢喜驾到(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