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旧香（倾舞同人）》千顏

3、第三章

　　故地重游这个词是不太适合我的，至少现在是。
　　隆似乎算准了我会回倾舞宫，所以派了大量的人马守在那里，我完全不能靠近。而且每过半个时辰，侍卫们都会在周围巡逻一次，并齐声高喊：「瑞兰君①，陛下请您回宫。」
　　这么几天下来，似乎整个燕荆都知道了我在倾舞宫附近，一时间，城里挤满了垂涎赏金已久的人。我被围得寸步难移，只好一连十多天都躲在小客栈里。
　　我该庆幸我的脸毁了，这给隆的搜查带来了很大的难度。隆只知道我我四年前的样子，皇榜上也只有我四年前的画像。宫里的画师没一个认得我的，我猜这些像都是隆亲自画的。每摸到一张皇榜，我都想到了隆在案前一笔笔描出我眉眼时的专注的眼神。
　　我喜欢隆的眼睛，总是干净而深邃的，但也总是透着孤独。隆有千万种眼神，有阴鹜的也有温柔的，唯独没见过他幸福的目光。我时常会去想象他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样子，那一定是很漂亮的。
　　只可惜我从未看见过。
　　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看见。
　　最后，我选择了扮作乞丐出城。这些人大概不会想到，那个漂亮得惊为天人的舞伶花宫瑞，如今会是一个容貌全毁、双目失明的丑八怪吧。
　　「瑞兰君请留步。」
　　竟有人认出我了？！我不敢回头，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没想到那人竟揪住我的手腕，强迫我回头：「瑞兰……」
　　我回头的一瞬，他却改口了：「抱歉，认错人了。」
　　不是隆的人。
　　「太像了啊……」他一边喃呢，一边走远。
　　来者的声音很熟悉，似乎从前经常和我说话。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一赌：「且慢，在下便是花宫瑞。敢问阁下？」
　　「瑞兰君不认识我了？」他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又平静了，叹道，「也罢，暮舟是个什么东西，哪能入得了瑞兰君的眼。」
　　「是暮舟？」我朝前摸索了一阵，没探到他在何处，才道，「过来扶我，我看不见。」
　　「瑞兰，你……」听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才安心得冲他笑了一下。我开口：「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已经不是什么瑞兰君了。」
　　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头，半带埋怨地说：「瑞，你瘦了。你这个样子，难怪四哥不让你走。可是四哥没告诉我你盲了啊。」
　　我身体一僵：「隆派你来带我回去的？」没等他回答，我就开始挣扎起来。我越是抗拒，他揽得越紧。
　　「瑞，我最讨厌四哥了，怎么会听他的话。」他顺势把我往巷子外面带，「放心，没人认得出你。瑞，你想去哪儿？」
　　「倾舞宫。」
　　暮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好。
　　暮舟是个豪放且不拘小节的人，这也许和他少年时，常和十皇子在外带兵有关。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使我的曝光率增加了一倍。
　　倾舞宫的守卫最森严，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几乎是窝在暮舟的怀里移动。那些侍卫只当是十二皇子的男宠不愿露脸，也没有过多计较。
　　师傅的墓立在后院里，我一进去就被雪泠撞见了。好在宫主很久没有来过了，所以泠儿姐姐并没有为难我。现在，雪泠接手了倾舞宫的事务，虽然她极力挽救，但同时失去了师傅和我的倾舞宫已经逐渐衰败了。
　　我拜完了师傅，正欲离开，不料雪泠竟在我面前跪下来。我敏锐地捕捉到风声，问：「可是多了些什么？」
　　「是雪泠。」暮舟捉住我的肩，示意我不可向前。
　　「泠儿姐姐，你有什么事，起来说。」我蹲下去扶她，捞了个空，「抱歉，我看不见。」
　　雪泠似乎是很失望，停了一下，才说：「瑞儿弟弟，我雪泠从没求过人，这次我求你，再跳一次陌上花开。」
　　我很快拒绝。我不可以在众人面前出现，我会被隆找到的。
　　沉默再次盖过来，在我不见天日的世界里充斥地密不透风。我以为雪泠已经放弃了，没料她比我想象的坚韧许多。她很大声地说：「难道你就愿意你师傅一生的心血就这么毁掉？」
　　我没想到倾舞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刚刚下定的决心就这么动摇了。我低下头，小声回复：「给我点时间，我要去见一个人。」
　　雪泠当我答应了，那些附加条件很顺利地通过。而暮舟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是最后，他低喃：「瑞，你疯了。」
　　我笑。的确，我是疯了，从我见到隆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而可笑的是，我竟这么一直疯了十四年，还大有蔓延下去的趋势。
　　我要保住倾舞宫是有私心的，不仅仅为了师傅。倾舞宫是隆和我初遇的地方。虽然那时我并没有看见他，但这至少是我们的回忆。我不想这些美好的东西都凭空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那支陌上花开，我只跳过一次，是在隆的某次出征前。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