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晚顾

6、六

　　当他不再做英雄梦的时候，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所打败，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幻想的孩子了？其实当一个男孩子到了读高中的时候，他估计也不太会愿意别人叫他作孩子了。事实上他自己也不会再把自己划入那个美好的可以肆无忌惮的称谓里面，不管这是不是出于自愿的。
　　他依旧在为了自己的生存机会而努力。最令人欢喜的就是，现在他可以通过场景里的某些东西来判定事发时间了。前提是，事故发生的时候恰巧有个可以显示具体日期的闹钟在现场。不行的话日历也将就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做梦了。关于英雄的梦。他的姑娘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跑出去。不过他很庆幸自己终于在最后看清楚了时间！他躺在桌子底下的时候还在想，他跟他的爱琴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虽然还没有去受洗，不过他现在倒是非常真诚地希望上帝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告诉他的姑娘，一定要在教室里面放一个闹钟！钟哪里不吉利了，分明有用的很。
　　今天中午他在午睡的时候，幻境夹带着强大不容抗拒的气势将他一把拽入。他正好身体有些不舒服请假在家，准备下午不去去上课，就遇到有事发生，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他一面碎碎念一面看到自己依旧睡在床上，表情安静自然，房间也是老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正在想着尽可能多的可能性，比如自己突然病情加重直接由小感冒烧成肺炎就要去见马克思或者有直升机从天而降砸到自家楼顶上，不然还会有什么会威胁到正在睡觉的自己。但是过了几秒钟，自己依然好好地睡着，一切也都安好，没有任何灾难的征兆。他有些疑惑，正自百无聊赖四处看的时候突然发现床头水杯里的水平面在不同寻常地晃动着，而房间的窗户关得很好，没有一丝风。
　　他踌躇着，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走过去想要仔细看看，却开始发现似乎连放水杯的床头柜都开始发生了摇晃。在头脑还没有对这一反常现象作出任何定论的时候，熟睡的自己已经醒来。父母都出去了，只他一人在家。屋内的家具都开始剧烈晃动，眼前好像出现童话般的幻觉，好像那些平素安静的摆设都有了自己的生命并且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床上的自己迅速跳了起来，叫着什么。没有声音，他听不见。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地震。不过这是在看着房子都开始往下塌的时候才有了这种意识。他看到自己刚刚跑到玄关，天花板就已经整块掉了下来，他躲过了一块但是被倒下来的酒柜压倒了，随即地板也开始崩陷。他依然浮在空气中。预制板穿过他虚无的身体向下面砸去，已经没有天与地的分别。一切都在摇晃着，这时刻这栋摇摆的楼宇看起来像极了一艘发疯的海盗船，不知疲倦地晃动着。
　　一切没有持续多久。他一直在原处，等到两分钟过去，他一人站在空中。七层楼塌到只剩两层的高度，钢筋与混凝土的废墟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他的脚下，是已成废墟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