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51、蜘蛛惹的祸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这样的氛围下畅游西湖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泛舟湖上追寻的是一份宁静致远此时此刻恐怕就不适合了。

　　楚河在清幽的小院子里度过了三个寂寥的夜晚，终于忍不住抓住乔正初的膀子吼道：“正初啊，带我去过夜生活吧，归隐田园真的不适合我这妙龄少女的身份啊……”

　　乔正初想了想，无比镇定的回道：“据我说知，这里的夜生活只有嫖……”

　　“那就让五毒俱全来凌虐我吧！”楚河嘶吼震天。

　　不是她抱怨啊，当初她是贪图这边环境好，绿色植物有多，近水而居，多么的清幽，可是她哪里知道清幽居然直接升级成清净，邻居多半都是吃过晚饭就熄灯的隐居人士啊，少数的不睡的也出去喝花酒了，她每天跟小乔同志大眼瞪小眼，围棋都快输到衣服了，她需要解闷啊，不然整个人都要结蜘蛛网了。

　　江南商会那边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这里她还没有生意忙，而且，她好歹也算是失恋人士吧，总不能天天窝在家里胡思乱想吧！管他的，喝花酒酒喝花酒，有钱的就是大爷，谁还管她是不是姑娘。

　　不过，小乔同志始终没有让她女装下青楼，给她制了顶帽子戴着，把满头的青丝都给掩盖住了，只余下一条辫子在身后晃荡着。

　　这时候小瀛洲实属最热闹的地方，几艘最大的红船便是在这里盘踞着，沾了三潭印月的光，上下两个月亮齐晖，红船也显得格外的耀眼。

　　三条红船也有强弱之别，最大的那艘叫做映月阁，也是今夜最热闹的红船，据说是今夜的映月阁来了位才艺双绝的女子，一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引得不少文人骚客都下榻而来。

　　楚河今日便是来消遣的，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世，虽然她满打满算自己的才艺估计只有拨算盘一样，如果能让她慢慢拨的话，不过都是拨，也暂且当做一家吧！

　　踏入映月阁，雅致的装潢让楚河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了几分，至少这里看着比京城里那些什么楼什么楼的典雅了许多，没有庸脂俗粉的味道四处弥漫，反而湖风为引，带着一片清雅洗涤了这里的妖冶，连台上载歌载舞的姑娘们都显得清丽无比。

　　桂花酒依然是这里的宠物，海棠却才是今夜独有的风景，据说今夜的才艺双绝就叫海棠，秋海棠，一个萧索与浮华并重的名字。

　　不过映月阁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只靠秋海棠的名声，它能长盛不衰的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姑娘都有不俗的表现。

　　七仙女的欢天喜地舞，五月花的酒色财气赌，四千金的琴瑟笙箫，三色蝶的阳关三叠，个个都堪称绝技，雅俗共赏。

　　酒过半巡，朦胧的轻纱中一记筝声荡漾了开来，一身湖蓝色的秋海棠缓缓行出，优雅而又寂寞，她的筝声带着独有的伤感冲淡了方才的奢靡与浮夸，神秘而又引人入胜，惹得人遐思难却，慢慢地沁入了心扉。

　　楚河的艺术细胞就终结于钢琴四级，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而且键盘乐器和弦乐器的天壤之别伤透了她的心，早知道要穿越她大学那会儿就该跟那个天天晚上在操场上泡妹妹的吉他手学习学习，说不定还能一弦通百弦通。

　　不过今天莅临映月阁的却不尽是如她之流的群众，筝声一个转音之后便是邀人共奏的小调，明快却不失低迷。

　　四千金本来合奏而出的琴瑟笙箫纷纷停了下来，场中的却各式乐器相继出炉，却又相继断音。

　　这样的断音还伴随着走音，楚河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耳熟能详的一首曲名，广陵散？笑傲江湖……

　　传说中那就是一曲绝世合奏，却是一次尘世和谐，这位秋海棠是否也是在效仿曲洋和刘正风以乐会友呢？精妙的曲谱易得，倾心的知己难寻。

　　几经失败后，唯有三只乐器的声音留了下来，伴随着筝声沉浮婉转，楚河循声看到了三个男子，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因为三个里面她竟然认识两个。

　　一个是左侧厢房的里的那人，怀抱一只二胡，竟然是公鸭嗓钟老九，没想到他拉二胡的技艺比他说话的声音好听多了。

　　楚河从来不否认自己小心眼，塞了一颗花生在乔正初的手里，说道：“正初，把弦给他断了……”

　　刹那间，四重奏立马变成了三重奏，突然隔断的契机缺使得整首曲子都有些变调，转眼间另一种乐器又加了进来。

　　声音是从右边的厢房里传来的，而且同样也是何公子的厢房，只是场中的所有人却只见到抱着古琴的何公子，而那位奏箫之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最后的那人楚河不认识，他跟他们一般也是坐在一楼的，这位公子没有绫罗绸缎傍身，更没有金银玉器衬托，他用的乐器也不是什么雅致的东西，那是一只小鼓，虽没有复杂的音律却每每都能敲在筝曲的正拍上。

　　琴箫合奏的韵律渐渐的融入了自己的气势，筝声越来越弱，鼓声随着筝声起伏着，最后两种都消弭于无。

　　筝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沉浸在鼓声中的男子微微的一愣，脸上写满了怅然若失的彷徨，而老鸨也在此时带头鼓掌，宣布何公子的胜出。

　　何公子却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他摇了摇头道：“不对，赢的人是那位公子才是……”

　　他的话仿佛让楼下那个心如死灰的男子又燃起了生机，老鸨却微微一愣，横了那人一眼，说道：“公子何必过谦，这里的人相比都听到了，你不仅胜了还让海棠姑娘的筝声都断了……”

　　何公子又摇了摇头道：“在下有友人帮手，胜之不武，况且，我二人的合奏分明是打断了海棠姑娘的雅兴，是我们唐突才是。”

　　“可是……”那老鸨还欲恭维，一袋银两却从二楼的厢房里飞了出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何子释看了看后面的那人，点了点头，回头说道：“这些银子算是打扰海棠姑娘和这位公子雅兴的赔礼，今夜的状元这位公子实至名归，相信他才有真正的怜香惜玉之心，希望老板娘不要错点鸳鸯谱。”

　　说完，窗口却已经空无一人，老板娘颠了颠手中的钱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另一侧的厢房里又一样东西扔了下来。

　　“媚娘姐是嫌银两不够？那剩下的我小九子帮忙补齐吧……”钟老九的笑吟吟的脸复又出现在窗口处。

　　楚河暗骂道：风骚！回头再看何公子时却见他回头朝着钟老九点了点头，而那位他同行的友人却先一步钻出了船舱，只留下一个锦衣华服的背影。

　　楚河有些失望，也有些疑惑，不过片刻后台上又传来了欢天喜地的音乐，那海棠姑娘便和那位敲鼓的公子一同被送入了三楼的客房里。

　　眼见着没有热闹可瞧了，她打了个哈欠，拉了乔正初一把，“正初，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深夜，西湖上的嘈杂淡了许多，缓缓流淌的水声反而潋滟了寂静。

　　楚河坐在小船的甲板上静静的聆听着越来越远的繁华喧嚣，身旁是乔正初略显瘦削的高大身形，他静静地荡着浆，舀起了一湖秋水，却没有扰乱那个残月。

　　琴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从前方荡了开来，她知道那艘是何公子的船，他们奏的是方才那首鸣金收兵的残曲的后半阙，是琴箫合奏的后半阙，而筝鼓合奏的那个故事却是继续书写在那艘红船上。

　　曲声越来越远，楚河看了看自家的小船，再看看别人聘用了专业船夫的大船，怨念的看了看身旁的乔正初，“正初，其实……有时候功夫没到家还是不要拿出来献宝，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被误伤的乔正初一路无话，回家便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呼呼大睡了，决定今晚无论这人发生什么未明的状况都装聋作哑，让她狗咬吕洞宾！亏他学划船还是为了害怕她被人踹进湖里后得了乘船恐慌症。

　　楚河嫌弃的看了一眼他快速消失的背影，暗叹道，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爱干净，居然出了一趟门连个澡都不洗就去滚床单了。

　　于是，爱干净的楚姑娘让人去烧洗澡水了。

　　何公子终于找到了比鬼哭狼嚎还要折磨人的声音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么断断续续的歌声居然可以这么的恐怖，而且恕他无能，精通音律十多年居然一点也没有听出隔壁那个女子到底哼唱的是什么。

　　读书，淡了，写字，淡了……可惜读书人的两袖清风，可以拍拍屁股立刻走人，逃离这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写字的人却迫于师傅的威严必须留下来承受痛苦。

　　谁要他们居然偷跑出去喝花酒，师傅大发雷霆，决定用雷电怒火惩罚这样两个不务正业的小子。

　　可是，老爹肯定还是偏心儿子的，写字的某人怨念的想到，凭什么他读书选的都是他倒背如流的东西，自己却要写满多少张才能睡觉呢？

　　他舞文弄墨，把整张纸涂得乱七八糟，看了半天，欲哭无泪，心不净这样的东西明儿估计还是会被罚……

　　算了还本清心普善咒来练字吧，说不定真的清心寡欲，忘乎所以，把生死置之度外，把折磨也置之度外。
　　……
　　屏风上绘制着一朵艳丽的红莲，旁边一朵清丽的白莲与之相伴，仿若双生花一般，娇艳欲滴的花儿原本是让沐浴平添乐趣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楚河却一脸扭曲的脸看着它们。

　　不对，她不是看着它们，而是全副戒备的看着白莲花上的那一点污浊——一只缓缓爬行的五彩斑斓的小蜘蛛。

　　她觉得自己全身又开始发痒了，这是她发现除了过敏性鼻炎以外第二个带来大清朝的天赋技能——蜘蛛心理过敏症。

　　衣服在屏风上挂着，虽然蜘蛛兄还没有染指它们但是她绝对没有勇气过去自投罗网，而且离那么近，谁知道蜘蛛兄有没有随地吐口水的习惯。

　　老娘说过，蜘蛛的口水有毒，被沾上了身上会长癣，老妈的话就像是诅咒，从此之后她一见到蜘蛛兄就全身发痒，不管它的天赋技能有没有使出来。

　　楚河希翼着蜘蛛兄突然觉得她没有观赏的价值，抬起它高昂的头愤然离去，留下她黯然神伤。

　　可惜，事与愿违，蜘蛛兄的确不满于现状，可惜确实不满足假花没有真花香的现实，决定还是对真花金星拈花惹草。

　　蜘蛛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变异，突然长出了翅膀，直接飞向了铺满花瓣的洗澡水，楚河惨叫震天，直接从木桶里跳了出来，良好的弹跳力与勇猛的撞击力这时候一览无余。

　　嘭！身后的墙不堪重负的塌陷了……

　　找书的某人只听见一声惨叫，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厚实的书架便朝着他倒了下来，连带着浓烟滚滚，粉尘阵阵，本来文武双全的他应该能躲过的暗伤却见到了比墙壁突然碎裂，书架突然倒塌更让人震惊的事情……

　　他见到了一个熟人，他见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熟人，他见到了一个灰头土脸且不着寸缕的熟人。
　　闷哼伙着卡嚓声降临在他身上的某个位子上。

　　她也见到了一个熟人，她也见到了一个一脸扭曲的熟人，她也见到了一个一脸扭曲却双眼冒火的熟人。

　　“八……八……八……”她语无伦次，一阵凉风却不知道从何处吹了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啊……”惨呼声一出口淹没在一只炙热的大手里。

　　“你想把所有人带召集来看你的……”他突然闭口，究竟是说不出她的模样。

　　倒吸一口凉气，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蜘蛛兄没有确定消失之前，她决定……她挣脱开他的手，飞快的扑上了书房里唯一一个有遮掩物的的地方——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