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莫言释

5、

　　野花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听着老师讲课，这节偏偏是历史课，这节偏偏是午睡后第一节历史课，这节偏偏是炎炎夏日中午睡后第一节历史课。野花觉得，历史老师是一个有魄力的孩子，野花很欣赏她。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头顶上还有八把电风扇呼啦呼啦奋力地吹着，野花觉得眼前一黑，手一软，准备靠在桌子上跟随大众一起重新进入温柔梦乡的时候，一个喷嚏把所有人给惊住了。

　　很不巧的是，这么嗨的同学，大夏天还打喷嚏的同学，野花认识他。

　　苏景生接受着全班同学严肃的注目礼，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立刻把头埋到脖子底下去了。野花转过头看着像鸵鸟一样的苏景生，耳根都红了，哎，什么事都脸红。

　　诡异还在继续，回到家的时候，野花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苏景生，和边上一堆餐巾纸。天气很热，野花很闷，野花没什么在意的，慢慢打开卧房的门，一把扑倒在床上。

　　天变成宝石蓝的颜色的时候，苏景生开始叫醒野花吃晚饭，苏景生看着就像一坨橡皮泥一样的野花，苏景生愤怒了。

　　苏景生走到边上，然后抬起脚，然后像踢足球一样，脚往前一甩。野花转啊转啊转，然后摔在了地板上，然后浑身开始疼痛，然后野花醒了。由此看来，苏景生在与野花的同居生活中，为了生存，慢慢衍生成为腹黑少年一枚。

　　野花慢慢地睁开了眼，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看看了手表，慢慢地看了看苏景生，然后弯着腰，慢慢地走到了客厅，拿起筷子，开始慢慢的吃饭。在野花的世界里，夏天是一个节奏被无限放慢的季节。

　　野花吃着苏景生炒的小炒，喝着苏景生煮的蛋花汤，野花无神的眼睛看着苏景生越来越白的脸蛋，发现白白的脸蛋慢慢变成了一坨餐巾纸，野花突然就站了起来，看着苏景生，又以光速跑到他刚刚写作业的地方，证据消失了！

　　苏景生：“你干吗啊。”

　　野花：“你的餐巾纸呢。”

　　苏景生：“桌子上不是有嘛。”

　　野花：“我是说你写作业的时候桌子上那几坨！”

　　...

　　野花冷静下来，沉着冷静地走到苏景生的身边，低着头瞪着他，准确地说是瞪着他的鼻子。

　　终于，苏景生，不负众望的，打了喷嚏，还一直打一直打，最后连带咳嗽。野花不知道该做什么，野花只知道不断地抽餐巾纸给他。

　　（只能说野花的怨念很强大）

　　最后等野花洗完澡的时候，野花坐在床上，看着靠在阳台上正在看书的苏景生。

　　野花：“喂，你感冒了么？”

　　苏景生靠在阳台上，头也不抬地说：“好像是的。”

　　野花开始意料之中的黑线乱下：“喂，现在是夏天诶，你很莫名其妙诶。”

　　苏景生也开始下黑线：“喂，又不是我要感冒的，他自己莫名奇妙就感冒了嘛，关我什么事啊。”

　　...

　　于是野花瞪着苏景生以惊人的速度正在可持续发展地消灭家里面所有的餐巾纸，野花突然就没有睡意了。

　　周五的晚上，野花快要睡着的时候，发现苏景生开始在被窝里喊冷。野花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立刻跑到苏景生的床边，看着他貌似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地只知道喊冷，野花把电风扇关了，野花把自己的毯子苏景生的毯子自己的棉被苏景生的棉被自己的枕头苏景生的枕头厚厚地全压在他身上。包的只剩个头。野花什么话也不说，脸色第一次出现凝重以及认真，她突然想起来咱还有空调他嫌冷就开热空调嘛。

　　...

　　野花觉得，稍微有点不合实际，毕竟，现在好歹是夏天。

　　野花看着苏景生干净的额头开始冒汗，野花想尝试着像电视里那样去摸摸他的额头，野花慢慢地伸出她的手，慢慢地放在苏景生的额头上，暖暖的，然后，开始越来越暖越来越暖，最后，烫得野花把手放开了。看着满是汗渍的自己的手，野花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直以来自己都没生过病，也经常一个人独处，也没有经历过别人生病的状况。

　　野花粗喘着气，突然想到Mr.白，Mr.白什么都知道。野花立刻打电话给Mr.白，野花慢慢地问Mr.白感冒该怎么办，其实野花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一反以往的慵懒，甚至有点发抖的意思。

　　Mr.白让野花先冷静，然后慢慢地告诉她先做什么再做什么，野花拿着听筒在客厅里乱跑，最后Mr.白说最后一步就是野花小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野花迷迷糊糊地照着他说的做，可能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苏景生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棉被毯子--（苏景生：是外星人袭击了咱家的衣柜么...）苏景生慢慢地走到客厅里，仍旧是满地狼籍，（苏景生：原来还袭击了客厅。）简单洗漱了一下，苏景生就开始一点一点整理起来，然后煲粥，然后整理卧室，等到把全部的棉被都放进衣柜的时候，苏景生看着唯一混乱的就是野花了。

　　野花一如既往地呈大字躺在床上，只是短发凌乱，刘海更是被汗渍沾住了，一脸疲倦的样子。苏景生笑笑，把踢到床尾的毯子慢慢地盖在野花的身上，等到完全盖好的时候，才隐约听见野花喃喃地说：“苏景生，你不要死。”

　　苏景生愣住了，继而是温柔地笑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