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房》林初约

2、特别搭讪

　　丛圆从前面分区经理手里除了交接过这个办公室的位置，还有一辆车，中规中矩的凯美瑞，她捏着钥匙勾起嘴角，准备开着去车管所拿驾照。
　　其实她是考过驾照的，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老老实实的报了名，练了一个月，晒得乌起码黑，同车的几个数她悟性最好，教练的雨点骂声愣是没一次打到她身上，害教练逢人就夸，连旁边车子的教练也跑过来拍她的肩膀说，你们教练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她自己倒只是觉得开车跟骑自行车也没多大区别，把好方向盘，控制好油门和刹车，甚至比自行车都轻松。

　　偏偏到了最后路考，出了极大的状况，方向盘都把不稳，刹车踩成油门，油门踩成离合器，那破铜烂铁的教练车时速被飙到一百多码，考官都被吓出一声冷汗，直接把她赶下车，现场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她紧紧的捏着手机，一言不发的走出考场，同车的车友还有教练愣在当场，而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死死的躺着，她甚至连删除的勇气都没有。
　　她告诉自己，这肯定是祁正清开的玩笑。

　　祁正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她的祁正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坏蛋祁正清竟然敢跟她开这种玩笑害她考成那样，她回去一定要把他的假睫毛揪下来。
　　她故意不打电话告诉他已经拆破他的诡计，假装成被他骗到的样子，好吓吓他，从之江路考场跑回学校，先前自己从学校坐车去考场都嫌慢要大半个小时呢，那天她竟然就这样跑回学校。
　　脑子里全是他笑着叫她小丸子的样子，狭长的眸子微眯飞扬入鬓，睫毛又浓又密，一笑就忽闪忽闪像两把小扇子。惹得她嫉妒不已，多次扬言要把他的假睫毛拔光光，却每次都被他忽悠过去，这一次她非把臭鸡蛋清的假睫毛拔光不可。
　　那次让她森森的觉得自己是吃脑白金三鹿长大的，跑到学校竟然连气都不喘，还一口气爬到五楼的男生宿舍。

　　哪里像现在，踩着高跟鞋跑到地下车库脚就开始发酸。
　　到底是市政机关，连个车管所都造的气势恢宏，颇有五角大楼的架势，不知道多少层的大厦，圈出一大块地竖起黑色尖顶的铁栏杆。天花板挑高的办事大厅，长长一排柜台，半开放式，
　　下午人很少，拿了号子也不用排队，交了一张一寸照就去付工本费，十块钱，剩下的就是坐在大厅冰冷的白色长椅上等驾照。
　　她也不指望里面穿着制服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人动作能有多快，就从随身的包里掏出近期的项目仔细研究。

　　从去年开始公司的重心就从华北移到了华东，技术研发和生产重心都随之搬迁到这边，除了正常的市场开拓和技术支持以外，就多了一项研究开发新产品和改进旧产品的工作。
　　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倒霉，近期竟然就有一个和国家计量研究院合作研发的大项目，要是项目一举成功，她在华东分区的地位不用说，公司很可能就可以开拓政府项目。她仔细的看了看工期安排和技术，不知道是不是和公司脱节太久的关系，总觉得那技术太超前了一点，近期研发困难很大，而且成本预算和风险评估都不太合理。
　　正想着回去仔细把近几年的数据拿归来好好的研究下，顺便找技术总监好好的谈谈，就听到大厅广播唤她。

　　她站起来走过去，旁边刚好是付款窗口，站了一个男人，大概也是来拿驾照，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交十块钱，他抽出一张卡递进去，人家无奈的还给他，他换了一张卡再递进去，工作人员这才表示不能刷卡，他随意的耸耸肩退到一边，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噼里啪啦冒出一段流利的英语，大概在求助。
　　丛圆从钱夹里抽出十块钱放在柜台上，拿了驾驶证走人。
　　崭新的驾驶证，外面是黑色的皮套子，里面是两张绿底色的卡片。
　　她把资料整理好放回包里，往外走。

　　身后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辆深蓝幻影悄然停在她旁边。车的主人走下来温和有礼询问：“美丽的小姐，可否送你一程？”
　　她立住脚，转身看他：“先生，你不觉得你搭讪的方式有点俗气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相比你特别的搭讪方式是失色很多。”
　　她学着他的样子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嘴角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谢谢，我有车。”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丛圆想。单纯觉得他换卡的动作很好笑，十块钱也是举手之劳，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谢谢吧。
　　搭讪？她觉得有点好笑，那么，到底谁的搭讪方式更特别？
　　他并不以为意，点点头：“可否告知姓名？”
　　“不可。”丛圆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该问家庭住址了。
　　他仿佛突然失了兴致，躬身一礼，隐入车中。

　　丛圆有点懵，不过接下来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早就把这幕小插曲抛之脑后。
　　那个大项目正如意料之中有很多问题。
　　她没有自己的根基，有经验能说上话的不服气，又欺负她年轻，项目拖拖拉拉的进展着，错误完全无法修正，找了各个部门开会，都是一推四五六，全然无关的样子。
　　张维扬问起她境况的时候，她有苦难言，只求着他帮忙办一件事。
　　财会部门经理是个老油条，任你怎么拿捏她仗着没有大错处和元老身份自岿然不动，而且她一个技术出身的财会工作太不熟悉，想来想去只好拿技术部门下手。

　　周一例会之后逮住机会把技术总监许向城留下，其实目的明显，大概许向城也是心知肚明，丛圆开门见山问他技术方面是不是存在问题。
　　技术部门都是一干凶猛的年轻干将，这许向城其实也是刚升上来的，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人难免有点傲气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客气：“技术部门的事情就不劳丛经理费心了，只要抓好预算，技术方面肯定没问题。”
　　丛圆嗤笑一声，各个部门都是这话，说的轻巧又无懈可击，是啊，你要有国家的财力，宇宙飞船都能给你整出来，何况是小小的自动测量仪器。

　　她早就防着他会这样说，把测量局专家那边估计出来的资料和数据拍在桌子上：“许总监，不妨看看这个，再说这样的大话。”
　　许向城瞄了她两眼，丝毫不在意的拿起资料翻，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能弄出什么数据，看看技术部就知道这活绝对是男人的天下。翻了两页，不由的骂道，娘的，底下哪个不懂事的把核心资料透露出去，回去必须好好整整，不长眼的小兔崽子也不看看到底是在谁手下，整出这什劳资的事情，巴结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越翻到后面越惊心，资料完全没有多余的陈述和评估，正中靶心，字字珠玑，公司现在的技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整出这个项目。

　　手指轻叩会议室的杉木桌面，丛圆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许向城很快镇定下来，把资料合上不在意的一仍：“敢问丛经理哪里弄来的资料，简直就是笑话。”
　　丛圆笑起来：“其实我就是请许总监来看笑话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像许总监这样年轻有为的精英，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脑子的事情。”
　　会议室的暖气太足，许向城额头上渗出薄汗，咬牙切齿的附和，心里早就把这个黄毛丫头的祖宗是八代问候了一遍。
　　丛圆等的就是现在，潇洒的站起来：“既然许总监说只要抓好预算，项目的技术部分肯定没问题，那我就把话说开，许总监只管放开手脚抓项目。”

　　许向城的气场早就被压下去，于情于理都不占上方，先前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自己下了个套现在不得不点头哈腰说：“是是是，丛经理说的是。”
　　丛圆往外走，拉开会议室的门，声音拔高，不经意的举了举手里的录音笔：“许总监可要考虑清楚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过我也真是瞎操心，许总监接下的项目能有什么问题，敬候佳音。”
　　许向城激起一身冷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怪就怪在自己太轻敌，长叹一声回去整顿部门把负责项目的几个大头抓过来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其实许向城这人野心并不大，对分区经理是谁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先前也是受了些怂恿，本来整个公司年纪轻轻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也就他这样一个人，现在突然有人比他年轻又貌美，巴巴的抢他的风头，他随手抓起手边的石头就开始落井下石。
　　现在是破釜沉舟也得把技术弄出来，要不然有的笑话看了，看的还是自己的笑话，毕竟还是人家拿大，他去争抢个什么劲，他其实也挺清楚自己顶多一个技术总监的料，弄得好，人家被赶下台，弄不好他被赶下台。他折腾个什么劲？想通了这一层，再坐到办公司心情就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