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七章 泪水、逃避和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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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诺瓦尔的时候他就坐在蜂巢前的许愿池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却让我感到不适应。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我始终希望那个高修史威特可以回来，可当他脱去属于诺瓦尔的黑衣，变得和之前的高修史威特几乎别无二致时我却变得无法接受了。
曾听长者说起过，人总会情不自禁地在别人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而我现在在远处观望他时身体的轻微颤抖，内心无法克制的情绪是否意味着——我正试图在诺瓦尔身上寻找过去那个高修史威特的影子呢？
而我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个。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他感到不适应。
我爱高修史威特，而不是诺瓦尔。往后也不会。
安帕格兰多是个民风淳朴的国度，居住在这里的国民善良热情，对于感情大多至死不渝。我是典型的安帕格兰多国民。
调整好情绪后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桑德兰博士说实验可以开始了。”
诺瓦尔抬头看向我，因为距离很近，所以我能看到倒映在那双漂亮的紫眸中的自己。心律不齐，心跳得比平常所有时候都要快，对视了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正当我咬住下唇，不知所措的时候，诺瓦尔的声音传入了我耳内。
“克莱拉洛佩兹，你的脸很红。”
……咦？！被……被发现了吗？！
我在心里不停地大呼小叫，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生平第一次想像铠虫一样躲进沙堆里去。
窘迫之际一双手轻轻覆上了我的前额，我的呼吸一窒。
“没有发烧……？”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疑惑，“不过脸比刚才更红了……还是让博士看看比较好。”
！
我慌忙摆手，辩解道：“啊，是……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没关系的！”
“……天气很热吗？”诺瓦尔移开手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就没事了！“嗯，那个……桑德兰博士还在等我们。”
诺瓦尔点点头起身走在我前头，看着他配合我步伐地缓慢前进，看着他坚实的后背，我的心里五味陈杂。理智与情感，这两者在此之前始终保持着平衡状态，可现在却像不平的天平，开始摇摆不定。就在方才，我发觉自己的理智已经无力约束自己的情感了。
已经……不行了。
不要对我那么温柔，不要像高修史威特那样关心我。
否则……我会分辨不清你究竟是谁。
……
…………
呐，你现在是谁？
诺瓦尔的脚步突然顿住，我来不及反应直直地撞了上去。一阵疼痛过后诺瓦尔用手扶住了我，我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凝重。
“我是诺瓦尔。”
瞳孔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放大，我咬住了下唇。
一定是我刚才把心里的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他是诺瓦尔。
是的，他是诺瓦尔啊。
失落感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就像新涌出的泉水，源源不断。
“不过我记得你，克莱拉洛佩兹。尽管记忆很模糊，但我隐约感觉到你对高修史威特很重要，就像丝露贝蒂和拉格对于高修史威特一样。”
泪水就快要决堤，我终于承受不住地脱开他的手，蹲下去痛哭起来。
……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没有继续追问我痛哭的原因，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倾听陪伴。也许是他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也说不定，毕竟我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就算再迟钝也该发现了。
在连续发射『心弹』后诺瓦尔显得有些疲惫，但长时间的坚持下总算有了收获，可这一收获却过于丰厚了。
在无数画面中有一幅画虽然颜色模糊、不鲜明，但却足以辨认得清。
那是——女帝和巨大的管风琴！
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在诺瓦尔或者说过去的高修史威特的记忆里会有属于女帝的画面？
拉格西恩前往故乡追寻母亲留下的线索，而现在诺瓦尔的记忆里出现了女帝的画面。这又是否意味着拉格西恩、他的母亲同女帝有着某种联系呢？而这一疑问只能等待拉格从故乡回来再解答。
实验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实验时卡里布斯加拉德也在场，所以我顺便告知他馆长确实与罗伦斯在一起的消息，以及我的父亲愿意协助蜂巢并会在之后与他洽谈的信息。
目光一转瞥见两个人影，一个坐在长椅上是诺瓦尔，另一个则是艾丽亚林克。说实话我很羡慕也很嫉妒，嫉妒着艾丽亚林克能在他身边陪伴那么久的时间，羡慕她时至今日仍能自然地同他交谈，并且鼓励他、开解他、给予他力量。这些是我做不到也不可能拥有的。因为我自己本身就不够坚强，那么弱小那么脆弱，当然不可能去帮助他。
这五年间我自以为有所成长，听到别人的赞美和感谢的话语就飘飘欲仙，实际上根本还远远不够，无论是□□上还是精神上。我自以为在朝着高修史威特的方向前进，可事实是自己仍离他很远，根本没法追赶上他。
这一次战役中的差劲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做了次深呼吸，睁开眼对卡里布斯加拉德说：“请让我做派送工作，拜托您了！”
……
派送任务进展地很顺利，由于派送地点都是附近的城镇因而一天下来就解决了不少『冻结物件课』堆积的信件。回程的时候路过一座悬崖，悬崖边上修筑着几座墓碑，其实那也不算真正的墓碑，只是在土堆上插上了座十字架。但碑前放置的鲜花却鲜艳欲滴，也有清扫过的痕迹。墓碑上字谈不上好看却也能看得出刻写碑文者的用心。我仿佛看到一种生命的力量。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其中一座墓碑拜了拜。
曾有一名叫做艾莲娜布兰的『Bee』在投递过程中坠崖，她的坟墓就在坠落地点海象断崖附近。据说她是馆长的故友。
西风过境，吉罗德对着虚空叫唤了两声。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映衬得浩大。
人终归是要死去的，回归尘土，回归到母亲的身边。我也会如此。
我希望能在死后被葬在母亲的坟边，或者就像艾莲娜布兰那样被葬在殉职的地点。如果我的灵魂能在死后停留在这里——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存在的话——我希望用我的眼见证后辈们的努力和成功，见到这个国家的明天。
『冻结物件课』的工作相当繁重，之前说的不少也仅仅只是总量的冰山一角，实际上还有相当大一部分信件仍成堆地堆积着。蜂巢内的工作人员们比往日更加繁忙，只要你踏进馆内，就会发现没有一个人不是匆匆而行或是用笔在纸上飞速地写些什么的。每一个人都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相熟的几位『Bee』也都在执行任务中。我这么想着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时二十五分。午饭时间。
我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疲劳感已席卷了全身，适当的休息也是必要的。于是我迈起步子打算领着吉罗德一起回家先填饱肚子，可就在这时从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我慌忙跑过去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完全是一副狼狈的姿态——黑色的风衣已变得残破不堪且沾满尘土，浅金色的短发也乱七八糟的，英俊的脸上也挂了彩。尽管是副让人想直呼“女帝殿下啊”的模样，可这人不是戴恩斯托克先生是谁？！
“斯托克先生？！”我走上前去，开玩笑地问道，“您这是同铠虫搏斗了吗？”
斯托克先生听到我的话露出了苦笑，然后说出了令我难以置信的话，“如果您是在开玩笑的话，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确实是勇敢地对抗了铠虫才抵达这里的。”
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咦？”
招待斯托克先生坐下后，我才知道原来哈利沃塔滋也受到了铠虫的袭击，那些铠虫原本应该是受到尤萨里中央大量聚集的心弹的吸引才会苏醒的，但由于途中经过了哈利沃塔滋，于是便舍远取近袭击了小镇。
人员伤亡十分惨重。
袭击小镇的总共三只铠虫，在第一波袭击过后铠虫暂且进入了休眠状态，也正因此斯托克先生才会决定趁此机会赶来蜂巢请求救援。但其中的一只铠虫却比预计的提前苏醒，如果不是斯托克先生身手敏捷此刻他可能已经变成一副空壳了。
“那么我们这就动身吧。”我伸手摆正了帽子，刚想起身却被斯托克先生阻止了。
“不是我质疑您的能力，您知道我有多么信任您……但是您看起来很累，洛佩兹小姐。”斯托克先生这样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其他的『Bee』——”
我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其他的『Bee』都有各自的派送工作，这时候蜂巢没有多余的人手，更何况哈利沃塔滋早就被排除在投递路线外，按照卡里布斯加拉德的做事原则他不会准许将派送中的『Bee』调遣过来的。所以……只能靠我们了，斯托克先生。”
斯托克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面前的茶杯。雾气氤氲了他的蓝眸，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盛满了忧郁，还有——
“再者说，您可没资格说我！”
是的，他看上去很累，不光是从哈利沃塔滋赶到这里的疲惫，还有其他的，但我又说不出这所谓的“其他”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他很累，很累。
而斯托克先生只是对着我笑，我却无法从他好看的眼眸中看到半点笑意。
***
在匆匆吃完午餐后我们就动身出发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向桑德兰博士说明了状况并讨要了一些简易的急救用品。由于在通往哈利沃塔滋有铠虫出没，因此只能选择徒步行走。这实在是一段漫漫长路，也难怪斯托克先生会是那样狼狈的样子。
途中为了打发时间我便同斯托克先生交谈起来，“请问，那个……克林顿小姐没事吧？”
也许是因为在想心事的缘故，斯托克先生愣了一下。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而斯托克先生则笑着回答我说：“艾琳娜和她的奶奶没事，在铠虫抵达城镇中心之前我就掩护她们到安全的地方避难了。”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是我却总觉得斯托克先生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我看着他的侧脸，然后专注于他的眼睛。接着我发现那双眼眸中盛满的不光是阴郁和疲倦，还有我更为熟悉的隐忍——
他的眼神令我想起闪耀之日那个无助茫然的自己，那个在刹那间失去了母亲的孩子。那时自己的眼神和他是一样的。
我隐约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只是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斯托克先生注意到我的异常，也停下来回头看我。
啊，我想起来了，那一天馆长是这样做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他僵住。
馆长在那一天抱住了小小的我，然后告诉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于是我在他耳边轻语：“如果您想哭的话就请哭吧，这里只有我，我不会笑话您的，啊，如果您实在介意的话就请将我看成一株植物好了。”
“哪有人这么安慰别人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小声的啜泣声。
我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那就好像世界末日的来临。
我由衷敬佩斯托克先生，隐忍着失去亲人的痛苦甚至为了镇上的人而冒着生命危险赶到尤萨里请求救援，这是常人无法做到的。
他足够坚强，他的心足够强大。而我也要像他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七章 泪水、逃避和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