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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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鹤可以感觉到，阿遥那种极度矛盾的心情。她只觉得站的脚都麻痹了，却依旧不敢放松身体。对面还有一个冲田，斜斜地靠在纸帐上，黯淡的祖母绿色眸子，就像已经看穿了星空一般。
他们就这样站着。面对面的，对峙。中间隔着不过数米，却又像是隔了整整一条峡谷。烛火挣扎了两下，还是无力地熄灭了。长长的灯芯拖在蜡油里，蜡油缓缓地凝结成浑浊的固体。
灯光灭了，却又有幽蓝的光芒从屋外照射进来。竟然已经到了第二日，启明星在空中闪闪烁烁，只等着绯红的黎明喷薄而出。
一直低垂着头，脖子又酸又疼。右手紧紧地攥着背后的衣摆，那种力道几乎让人发抖。千鹤想要安慰阿遥，却不敢说话。只能控制着自己另外一直手，轻轻地安抚那只颤抖的手。
等到第一缕阳光从云层后探出的时候，冲田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碧色的眸子不再如昨夜般璨若流萤。他说：“我明白了。”
阿遥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冲田将嘉贺清光别回腰间。阿遥以为他要离开，便不由抬起头。谁知道，对方几步走过来，双手撑着墙壁，将千鹤包围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千鹤脸蛋瞬间染满红霞。
他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想要找出什么不寻常来。一丝狼狈从眼底划过，他浅浅地低笑起来，忽然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逃得掉？”
然后，转身离开。
五年，十年，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白云苍狗，也不过是一个少年终于挣脱了那份单纯。既然不用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已而知足。
他还有时间。他还可以等。
呆愣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千鹤忽然就顺着墙壁坐了下来。阿遥一惊，连忙撑住地板：“怎么样？”她问。
千鹤苦笑一下，抓抓头发：“没事，只是脖子有点酸，脚有些疼而已。”
阿遥不再说话。
“姐姐……”沉默了很久，千鹤又忍不住开口。阿遥却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立刻止住了她的话，“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千鹤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发现精神还不错，便装模作样梳洗了一番，走向厨房帮忙蒸馒头去了。
***
一月余。
七月流火。
又是一年盂兰盆。
“以前，我一直是不信鬼神的。”
阿遥抱膝坐在河边，看着河水面上波光鳞鳞中的鬼面倒影，轻声呢喃：“可是，如今的我，又算是什么？”
“姐姐……”
昨日晚上就交代好了，千鹤盼着日落西山，便跟着平助他们上街游玩。然后，找了一个不是很高明的借口，跑到神社对面的山脚下，一眼就看到那个团坐在河边的天色影子。
她走的近，所以还是听到了阿遥的话。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千鹤只能够站在对方身后，说一些蹩脚的安慰：“那个，姐姐就是姐姐啊。”
阿遥也不动，但是周身总算不是那种隔离尘世的气息。千鹤不禁再次开口：“姐姐，一起回去吗？”
阿遥顿了顿，点头道：“可以拉我一下吗？蹲的太久好像腿麻了，站不起来了。”
千鹤很乖巧地上前伸手，听对方无奈地叹息：“我果然不适合悲秋伤春。真不知道那些大家小姐们，是如何在风雨中站一宿只为一首酸诗的。”
千鹤扶着她的手肘，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阿遥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腿不再像是长在别人身上一样了。放开扶持，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在想，这一回是不是还是不要去新选组打扰比较好。”
天色已沉，灰蒙蒙的。大街小巷燃起了灯笼，各色的光芒，将一向入夜便清冷的街道招的亮如白昼。千鹤依旧是一副小男孩的打扮，阿遥牵着她的手，缓缓地从喧闹的人群中穿过。祭典上戴着鬼面具的人并不少，她一如上一回一样坦荡的连明知她身份的千鹤都开始怀疑，她究竟算是什么身份。
“千鹤，千鹤，这里这里！”桥面上，平助一手遮在嘴边，一手高高扬起，大声打着招呼。阿遥不由朝那边看去，很奇怪的组合。大大咧咧的藤堂平助，身边不是永仓不是原田，反而是拢着袖子一脸不耐烦的土方岁三。
显然，对方也发现了抓着千鹤的手的阿遥。平助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就与千鹤说话，倒是土方打了招呼后，道：“总司在屯所里。”
阿遥呼吸一滞，移开眼神：“我不便去叨扰。”
土方又道：“你在逃避。”
轻轻点头，阿遥转头去看河面上星星点点的花灯：“他是我干弟弟，却没什么礼物送的出手的。要是难得回来一趟，但是连一点手信都没有带给小辈，怕是要叫人嗤笑的。所以，还不如不去见他。”
土方拢着手，也不戳穿她的话，只道：“千鹤也很在意你。”
阿遥眉梢一挑，猛地转过脸，鬼面具在夜色下分外唬人：“啧啧，从前倒是没看出你也有这么关心小姑娘的一面。”
漂亮的桃花眼冷飕飕地飞出一枚眼刀，土方身边的温度瞬间下降，在闷热的夏夜里也让人觉得脊背寒的慌。他没有搭理她，直接走到叨叨絮絮说些什么的藤堂雪村二人面前，精致的眉头拧成“川”字：“你们在做什么？以后假期可没有这么好批准的。”
相处那么多年，即使有的时候还是惧怕对方的黑脸，藤堂依旧明白土方刀子嘴豆腐心的特点。他嘿嘿一笑，看向千鹤：“千鹤，据说今晚有演出，一起去看吧。”
千鹤用力点头，然后看向土方：“土方先生不去吗？”
阿遥成功将他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当然是要去的。新选组副长嘛，不管是杀敌还是娱乐，总的起个带头作用的。”
千鹤笑了起来。属于少女的青涩与明丽，与艺馆慵懒妩媚的太夫倾城们完全是不同的美丽。阿遥摆摆手，道：“你们快去玩吧，等会这位严于律己的土方先生大概又要抱怨了。”
“那么，姐姐你不去？”千鹤眨眨眼，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阿遥可怕的鬼面。阿遥扯了扯嘴角，忽然想到对方根本看不到：“我老啦，就不跟你们年轻人一起折腾了。”
土方岁三额角青筋一跳。
自知踩到某人痛脚，阿遥咳嗽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去吧去吧，难得回来一趟就让我去看看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吧。”
说着转身就走，天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
随意在街上晃着，阿遥刻意远离新选组所在的地方。说起来，京的人如今已经少了很多，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在着手准备搬家。据原田说，长州的人正在往京集结起来，可能是因为池田屋的事情惹恼了他们。当时原田正带着千鹤巡逻，随口向她解释，于是阿遥也听了一点。
今日大概也只是特例让他们放松一下吧。毕竟，为了保卫京，新选组也特意强化了巡逻戒备，就为了阻挡长州入侵。当时原田邀请千鹤一起参加保卫战，千鹤便是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阿遥想着，自己的身手就算不能保护千鹤，至少也能拖延一下时间，便也没有反对。
她一边想一边胡乱地走，待到反应过来被包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由于本就在一道墙的阴影之下，对方完全没有看出阿遥并没有影子。他们的腰间都佩戴着极为普通乃至下品的刀，阿遥很快镇定下来，再加上鬼面具遮住脸，让人捉摸不定她的表情：“劫财还是劫色？”
显然被她的话噎住了。半晌，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发言：“如果两个都要呢？”
“如果两个都要……”阿遥眯起了眼睛，正思索着如何撂下话才够狠够帅，就听到前方一个声音响起：“那就这样。”
锋利的银光闪过，还来不及转身，只听“哗”的一声，一片血光洒落到地上，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方的男人整条右臂从根部被切断，切口光滑，看得出来对方的力道有多大。
阿遥看着对方上挑的唇瓣，不禁扶额道：“我听土方先生说，你在屯所里。”
冲田耸肩，完全没有把戒备的人的摸样放在眼里。他手中的长刀上，鲜血顺着光滑明亮的刀身往下，最后汇集在剑尖，凝成一滴一滴的血水。狐样的碧色眸子眯成愉快的月牙状，他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想让土方先生好过。”
然后，他不过是笑眯眯地扫视了四周一眼，这些最底层的浪人,还哪里管的上那条还浸泡在血水中的手臂，哗啦一下跑的没影。阿遥叹息道：“土方先生带孩子不容易，让他省省心吧。”
“带孩子？”冲田的眉毛不动声色地一挑，碧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光。阿遥装作没有看到，接着道：“你、藤堂、永仓，不都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的样子……唔，再加上小千鹤好了。”
一声轻哼从冲田喉中溢出，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再加上那把依旧握在手中的刀，倒是分外吓人。阿遥看看那滩刺目的血迹，道：“说实话，怎么每次出现的都是你。”
“那你想要谁出现？”从怀中掏出一块绒布，他将刀横握，细细地擦拭着上面黏稠的血液。那双狐狸眼里很是不满：“啧，这血真脏。”
阿遥说：“不用谁，我自个儿回阎王那里就可以。”
冲田轻笑一声，突兀地道：“阿遥……你在这里吧？”
天色的影子一震，对方将刀入鞘，追问道：“你在这里吧……”
终于，还是低下头。眼睛用力闭了闭，阿遥轻声道：“是啊，我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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