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预约一场雪

1、手套

　　小川对着冻得红通通的手掌哈气的时候，看到另一个人在身边停下了脚步。
　　黑色的绒线手套，似乎很暖和的样子。
　　也许我也该买一副来戴。盯着那副手套，小川想着。
　　手套的主人抬起手，伸出一只手指：一份。
　　这里是路边卖水煮丸子的小摊。寒冷的下午，回家路上吃上一份，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而且，这一家的丸子的确十分美味。
　　捧着纸船形状的容器，小川感受到掌心透出来的一丝暖意。
　　回头看看那双手套，手套的主人已经把它们摘了下来，从钱包里抽出纸币。看到小川的注视着自己手套，那个男人温和的笑了。再看看小川红红的手指，抬抬手说：很冷是吧，要戴戴看吗。
　　小川自己都难以置信地回答到：好啊。然后接过男人的手套。男人似乎愣住了，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孩子居然会说好。
　　小川握着男人的手套，可是另一只手捧着丸子，没有办法戴上。不过他也并没有打算真的戴上那双手套。只是轻轻在脸颊上蹭蹭。手套的质感比看起来更加舒服柔软，还有一点点刚摘下的余温，让人不忍放手。
　　把手套还给男人，小川解释一样笑着说：真的很不错，我也想买一双这样的。
　　男人温柔的笑着，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拿过自己的那一份丸子，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小川吃着在冷空气里已经开始变凉的丸子，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早川在便利店遛达了一圈，什么也没买就离开了。
　　今天在路边吃的那份丸子让他觉得一点都不饿了，而且的确是很美味。
　　早川是不爱吃零食的，尤其邻近正餐的时候。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好好吃饭才会身体好，所以影响食欲是不允许的。
　　和其他许多事情一样，这已经成为人生的惯例了。
　　但是今天下午，从寒冷中飘来的那一丝暖暖的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
　　再加上摊前那个冻得手哆嗦着掏硬币的少年，即使那么冷也要停下来买，让他忍不住涌起了试试的欲望。
　　而且，那个少年就像是熟识一样接过他的手套，贴紧脸颊，露出幸福的表情。然后淡淡还给他，说“这真是一双很好的手套”。
　　那一瞬间，早川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就送给你吧”。
　　不过如果说出来恐怕会像跟少年搭讪的变态大叔吧。早川庆幸自己克制住了奇怪的台词。
　　把手抬高，透过指缝看着青灰色的天空。“我怎么就没有发觉这双手套有多么的温暖舒适呢？”早川有点遗憾的想着。
　　摇摇头，感慨自己似乎真的年纪有些大了。早川慢慢走回公寓，少年冻得通红的脸颊，眯起眼睛深深吸气的幸福表情却一不小心印在了心里。

　　小川搓搓手，冰冷的触感让心脏轻微收紧了一下。虽然买了一双手套，但事实上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方便，而且又不习惯多拿一样东西，所以他每天还是冻得两手冰凉。
　　今天再去买丸子吧。一个星期了，忍不住有些想念起来。
　　真不知道那个婆婆怎么煮的，味道清淡，吃过之后却一直能记着那种味道。又暖，又香甜。
　　吸吸鼻子，似乎已经能闻到丸子摊的香气了。
　　过了马路，再转一个弯就看见撑着伞的丸子摊前面站了一个人。一瞬间小川有想逃的冲动。那天毫无顾忌地接过陌生人的私人物品，谁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
　　没想到他居然也喜欢这里的丸子。
　　不过美味总是会被大家发现的，又不是自己的私藏。
　　想到以后还有可能在这里遇到，小川抛下顾虑走上前去。也许他并不记得这个奇怪的小孩，也许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也说不定。我把手套还给他的时候，他不是还微笑了吗。
　　“一份。”小川站在男人身边说。

　　早川掏了一半的钱差点掉到地上。
　　那个少年似乎认不出自己了。
　　也对，长相普通，既不清瘦也没有发福的自己，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只不过是街上随处可见的上班族大叔之一吧。
　　而且自己今天也没有戴着少年喜爱的那双手套，如果不是它们，少年恐怕不会搭话的吧。
　　这样好不容易下决心再吃一次零食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手套，少年根本不会认出自己。今天要是又吃不下晚饭就又要饿得睡不着了。
　　早川接过纸船，忍不住地沮丧起来。
　　“那个，你在哪里买的？”
　　早川正要离开，身边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
　　蓦地回头，年轻的眼睛在湿冷的空气里亮晶晶的。
　　“啊，那，那个……你是说，手套吗？”
　　少年微笑着不说话，像在说：不然还能是什么？
　　早川脑子有些晕晕的，只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像会发光一样在眼前闪耀。
　　“恩……那个，说不清，你很想要吗？我可以给你……啊，不是，我可以带你去买。”
　　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早川似乎清醒了一点，终于不口吃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在市中心买的，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并不好找，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买。”
　　罗嗦极了，早川觉得自己像QAF里那个容易紧张的会计。
　　少年微笑着，却不开口，直到早川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快要冻住了。突然说：“不，不用了。”然后转身径自走了。
　　早川愣在那里，脚像被什么压住了。
　　突然，他迈开腿，飞奔向少年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