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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五 ...


  •   白袤开一妻两妾,妻是当地大世家之女,没有什么才名,贤淑两字倒是当得起的。
      两个妾则都是买的擅歌舞的温柔美姬。
      娶妻乃联姻结盟,纳妾为闲情雅事,白袤开把主次分得份外清楚。
      一儿九岁,一女三岁,皆是正室所出。
      这一点,是效仿他父亲,只为防嫡庶之祸。
      小王爷唤做予儿,不知为何,破天荒地和白袤开起了些争执,纵马出城,结果城外惊马,被那马甩下背,凌空踢了一蹄,手臂摔断不提,胸腹肋骨重伤。幸亏随身侍卫得力,隔了老远一剑掷出,那马咽喉对穿,立刻倒地,才没有继续追着人踢踏,否则不堪设想。
      马是阉马,忽然这么狂性大发,里头必有蹊跷。
      但这些是白袤开的事。
      对任何方而言,他要做的,只有一样——保住那个孩子的命。
      任何方前世学的是临床,虽说半途转了专业,不过对于人体结构的医学了解显然一直有助于他这世的学医。
      刚刚跨进王府大门,一边急急步行,任何方就开始下命令。
      “干净内屋一间,家具全撤,门窗全关,沸水醋洗,梁下、四壁、地上张布五层,布需沸水滚煮三度,而后……”
      “外厅一般处理,张帘,帘后……”
      “三分长,两毫宽,一毫厚硬木签、竹签各五十根,边缘两头磨圆,照例滚煮,若能多备自然更好……
      “棉白布、蚕丝线、照例滚煮,尚需烘干……”
      管家跟着,一边一样样吩咐给身边得力的家仆,那些家仆则一个接一个领了命,各自指挥着平日里归自己教训照拂的仆从忙碌去。
      距离坠马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前头有大夫处理过,手上的已经接好,但也只是对着穿入肺腑的断肋骨摇头哀叹而已。
      任何方先查看了那九岁男孩的外伤,而后稍稍听脉,立刻转身出了内室。
      见到守在外屋的白袤开时,任何方说了两句话,“我手里现在只有二成,具体能有多少,要呆会才知。不过,他自己占了三成。”
      白袤开深深看了眼任何方,一揖道,“请方大夫放手而为。”
      而后,转身进去了。
      那三成,在予儿那里,何尝又不是在作为父亲的白袤开这里。
      —— —— —— —— —— ——
      王府里各处的仆人都被调来忙碌,连那怀着五个月身孕的王妃都硬是忍下了眼泪,只留了一个小丫头使唤,吩咐贴身的伶俐婢女出去帮忙。
      屋子里,梁下,五层白色净布下。
      任鑫将特制的小皮卷打开,里头是二十七把特制的精巧刀具,都插在形状合适的小兜里,兜里满是深色的特制膏泥。
      这套玩意,任何方一套,他二师父一套,他大师兄一套。本来他二师父那套二十四把,后来给任何方他们两个师兄弟打造时,改了五把,添了三把。
      任何方穿着布袋似的衣服,隔着层细紧的棉布,拈起了一把薄刃。
      屋子外,瓦上,天蓝云舒,城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 —— —— —— —— ——
      屋子里,梁下,五层白色净布下。
      任何方将手里一根木签扔到一旁盘子里,接过一根刚刚吹熄的木签,三刀削了炭火外层,将红尖尖在一个极细的血管上一点。
      几不可闻的“滋——”一声。
      “予儿,你的身体里,又止了五处细脉的出血。”任何方的嗓音平静有力。
      躺着的少年箍紧身下的被单。特殊的麻药仓促配制,少了一味引子,时间又过去了太久,部分痛觉回来了。
      他盯着上头的白布,眼睛张了一张,眸子里亮出一星光芒。
      一个同样只露出双眼的家仆递过下一根。
      屋子外,瓦上,天黑星稀,月已上快中天。
      —— —— —— —— —— ——
      “予儿他?”白袤开见任何方神色疲惫而轻松地出来,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身上骨头一根根都被抽光,人也软了。
      “他很顽强。”任何方赞许,“只是会留个疤。”
      白袤开释然而笑,疤痕而已,再狰狞再恐怖,也是活人身上的特有。任何方如此说,便是没有残疾之类的不良遗留了。心下一松,也不多说什么,朝任何方点点头,换了衣服进去看儿子。
      也是予儿命大,好巧不巧任何方出门没一会会出了这么一事。若是再晚上几个时辰,或者任何方一行快马加鞭而去,那才是真要命了。

      —— —— —— —— —— ——

      “父亲,我不该胡乱论道。”
      “予儿?”白袤开正替予儿拨开粘在脸颊上几缕汗湿的发,心下庆幸感叹不提,不料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人人都说父亲治民有方,文武双全。他们不知道,父亲也很寂寞。”九岁的男孩看向自己从小崇敬的父亲,说此话的神情宛如成人,“他虽琴棋诗画一样不精,怕冷怕热,懒散又嘴馋,但他可以和父亲看到一样的东西,所以父亲喜欢他吧?”
      白袤开眼里露出一抹温柔,轻轻摸着予儿的头,没有否认。
      一样不精……这话听起来不给面子,其实还是算委婉的了。那个人,除了棋,剩下的三样,根本一窍不通。
      “父亲,他会武,擅医,能很好地护住自己。”
      所以父亲不必顾虑太多。
      “父亲,孩儿以后能遇到这样的吗?”
      能吗能吗?
      “父亲,他救了你的予儿,于情于礼,你该谢谢他的。”
      去吧去吧。
      “父……”
      白袤开低头看着抗不过药力和失血,疼痛和疲惫数重的袭击,沉沉睡去的儿子,摸摸他有些烫的额头,微微笑了下。
      怪不得这么多嘴。
      俯身弯腰抱了抱予儿,怕压到他伤口,只是虚虚触了触,而后,白袤开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 —— —— —— —— ——

      任何方紧紧绷着神经忙碌了这么几个时辰,十分乏累。任鑫替他备了晚膳,他一样样慢慢填入肚中,根本不知道什么滋味,只心道,盘盏空了就好了。
      吃完草草洗漱,便准备睡了。
      却听得厅里有人来访。
      任何方心里一拎,暗道莫非那老小子出了什么问题,顿时睡意全跑,匆匆披了件外袍出来。
      “予儿他怎么了?”
      白袤开还没有看到任何方,先已经听到了声音。而后,眼见得一个未及弱冠,面貌平凡无奇的少年胡乱穿了外衣急急忙忙出来,心里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任何方一愕,随即了然,当下松下神来。懒懒打了个哈欠就近坐下。
      既然不是病人有问题,那就什么都好说。
      他和白袤开相处甚好,此番慌乱里露了脸,也不怎么在意,反正那面具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他这张脸,靠那些手工绘像,要通缉还真不容易。若是万一有一天要防白袤开,大不了易容,而后跑得远些就是了。
      “过了年便十五。”任何方道,随手去摸茶壶,一边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
      白袤开噎了噎,平时任何方虽有些懒散,却透着老成,总觉得早过了弱冠,再参看身量,想想则大概早经沧桑,有些老成,应该在二十左右。此时得了这么个答案,顿时无语。看他困意明显,明知自己最好告退,偏偏舍不得,只替他翻了个杯子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
      堂堂齐瑞王,哪里有多少机会做这般的事情,一时居然有些手忙脚乱。
      就了口凉凉的茶,任何方清醒了几分,询问地看了白袤开一眼,倒也没有赶人的意思。

      —— —— —— —— —— ——

      “怎么就放了人进去了?”外头,任鑫朝任何方这边张望了下,不满道,皱眉看看任森,“公子歇下了那。”
      “公子没赶人。”任森答,面上照旧没有神情,而后自顾自回屋了。
      任鑫无语。
      任骉出了自己房间,走过来,回头看了眼任森的背影,朝任鑫道,“该我守了,鑫哥你也忙乏了,先睡去吧。”
      任鑫张望了下里头两个的情况,颇有些不放心。
      “若耽搁久了,我会进去送茶。”
      这话的意思,就是若那齐瑞王唠叨得太晚了碍了公子睡觉,我会去赶人。
      点点头,任鑫勉强觉得可以了,一步三摇头地转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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