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小阿一酱

3、丑恶

　　两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迷你沙发上。
　　尤其是胧苑，脸色非常不好
　　“胧苑，没事吧？”我示意阿染留点位置给他
　　“啊？哦，没事。”
　　“如果是真没事我们可以看的出来。”阿染猛地拍了一下胧苑的背“别想太多了，这些事情，果然最后交给警察还是会好一点啊……”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

　　“咚咚咚！”
　　下午，昨晚没睡好觉的三人被无情喊起来了。
　　“阿染～去开门～”出于没睡够的恼火，我想：即使睡不着也要再赖！
　　“为什么是我啊？”
　　“行了，我去吧。”胧苑淡淡的声音传来。这几天他这淡淡的声音简直成了这间平时吵闹的屋子的奇迹。
　　“谁啊？”
　　“是我，恒。”
　　这下我和阿染不约而同的从床上跃起来
　　“他怎么来了！”
　　恒在迷你沙发上坐下，他的脸色也异常的不好
　　“给你们带了个不好的消息。”
　　胧苑在迷你厨房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
　　“没有，被开水烫到。”他依旧淡淡的回答
　　“沫小夕的丈夫韩邵，昨天死在自己家里。死的时候脑后中刀。”
　　厨房里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这次不用我们再问，胧苑冲出来找药膏。
　　屋里死寂的可怕
　　“你想问我什么。”胧苑处理完伤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恒
　　“把你父母和所认识的所有近几年有来往的亲戚，姓名，电话，地址，为什么事来往，全部告诉我。另外你们家有仇人吗？”恒说着，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出乎我们的预料，这些问题，胧苑并没有特意去思索，而是像早有准备似的，用不紧不慢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像是在无形之中说：我早知道你会来问这些问题的。
　　“胧翔，我父亲，没有电话，住址……”
　　这是一个外地地址。听上去像是个很偏的地方
　　“沫晚夕，我母亲，没有电话，住址同上。
　　“胧蓝，我姑妈，电话我不知道，住址同上，几年前我考大学她有帮忙”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你是念什么专业的？
　　“程序设计。”
　　“这样啊，继续。”
　　“胧飞，我叔叔。现在在国外。住址同上。找工作的时候有帮忙。
　　“胧晨，我二叔公。前年过世，过世的时候有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包了办丧事的所有费用。
　　“我们家有没有仇人我不知道，至少在我印象里没有”
　　胧苑甚至淡然的、缓缓的喝了一口水，然后总结了一句
　　“就这么多。”
　　恒应声收起本子。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胧苑良久，那目光清楚的在质问胧苑为什么如此冷静。
　　过了一会，恒从迷你沙发上站起来
　　“我依然重复前几天晚上送你们回来时说的那句话：最好不要离开这个社区。特别是你，先生。”
　　然后他忽然又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给自己勇气：“胧苑先生，你是否同意……我们给你妹妹做尸检？”
　　胧苑再次惨叫一声，手中水杯里的热水像调皮的孩子又一次滚了出来，但是这次他仍旧没有犹豫，反而有丝坚定的说——
　　“同意。”
　　恒面无血色的走出房门。
　　沉寂十秒
　　“胧苑……你……今天真的……”阿染突然跳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胧苑
　　而胧苑只是淡淡的苦笑，“什么都不要问，这些问题我问过自己足有３遍……”

　　接下来的一周，按照恒的嘱咐，我们没有离开过社区。而走到阳台，总能觉得对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这里。也许只是错觉，也许是真的。

　　阿染和胧苑整天抱着笔记本电脑打游戏。阿染试图用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方式来淡化胧苑的伤痛，但是这种方法，似乎用的不当。胧苑虽然表面上热情未减，但是眼神里多了一层迷茫和无神。

　　我和阿染万万没想到，一周后，他差点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天，他说他实在闷坏了，想下去走走。我们和他一起下楼。我们的小区不大，后面有一栋楼的３楼在装防盗网。
　　“第一次在家里卧这么久，生平第一次感觉原来外面的空气是这么清新啊……”胧苑说着，绕到了那栋楼前。
　　“你啊……按理说你这种可以干很好的工作的，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人混到一起呢。”阿染打趣的问道
　　“呵呵，要知道我是很讨厌加班的。”
　　我们仍旧谈笑，他倒退着走，突然，“轰”的一声，我们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来源看去，那个已经成型的金属框架从三楼砸下来，楼上的人惊叫一声。我想那个时候我一定是喊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接着，胧苑的声音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阿染的声音听上去很惊喜——他拼命的摇我，然后叫我睁眼。胧苑像奇迹般出现在我面前，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
　　“我听到有一声类似“咣当”的声响，然后，想也没想的就跳到旁边去了。那个时候我本来以为是我听错了，接着就听见你喊……话说我们最近怎么都在吓人，喂，零诺，比起那个半防盗不防盗的网，你那声尖叫倒是真的吓到我啦。”
　　胧苑的声音清楚的在抖。他没有伤着，一点都没有，就是往旁边闪的时候左手的刀伤抽了一下。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竟像个孩子似的，抱住阿染哭了。
　　连阿染都被我吓到了，过了好一会，他轻抚我的长发：“傻瓜……胧苑又没死，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呐！”

　　十分钟后，我们坐在警察局里。
　　那个在装防盗网的户主领着装防盗网的工人一个劲的给胧苑道歉。还硬塞给胧苑五千多块钱……搞得胧苑感觉自己好像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恒整个过程都显得心不在焉，后来，又一个大大叔级的男子进来，把他叫了出去。阿染这个家伙，不到一分钟也溜了出去……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去偷听了吧……
　　不久之后，我听见走廊传来一片喧哗。阿染和大大叔吵起来了。我和胧苑作为旁观者，自然有必要上去劝架。
　　“你以为什么？我们这些自由职业者都是随便用一两块钱就可以安定下来的？钱我见多了。但是人命不是钱可以衡量的！你们这些公安干什么吃的……”
　　“阿染，阿染，行了。喂，有什么话你冷静下来再说也可以。阿染！染夏！”
　　我很少叫阿染的全名，一般会叫他全名都是有点恼怒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不把全名搬出来，他是不会罢休的。果然，阿染忽然安静下来。但是他拉着我和胧苑转身就走，走之前指着恒和另外那位大大叔的鼻子说：“你们不查，我查！”

　　半分钟后，我们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先停一下！阿染到底怎么了啊？”胧苑比我的力气大，首先挣脱了阿染，然后阿染放开了我的手，一脸愤怒的说：
　　“胧苑，如果有人给你一百万，让你不知道杀你妹妹的是什么人，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怎么了……”
　　“那个大大叔是恒的上级，他手上那个黑箱子里是一百万，我亲眼看见他打开给恒看。他说这是最上面的指示：‘用这一百万把沫小溪的家人打发走，这个案子你们不要再查了。’”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阿染会流露出几年都罕见的愤怒了。因为我想，我自己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的了。胧苑比我们多了一层难以置信，我在想，他是不是强忍着眼泪。
　　“算了，胧苑，他们不查我们查！反正不是他们的挚友或家人死了，这些人心都不是血肉做的！”
　　“……”
　　“胧苑，你没事吧？”
　　“……我要回家一趟。”
　　“什么？”
　　胧苑跟我猜的一样，侧过脸，悄悄抹掉了眼泪，然后抬起头来，直视阿染的眼睛，
　　“我要回去一趟。爸妈肯定知道什么！”

　　胧苑的家的确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我们下了火车乘了两天的大巴，又走了半天的路。这里并不是山区，但是却是个常年干旱的地方。
　　“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老家，是这么个地方。”阿染被这里的贫困吓了一跳，虽然以前在教科书上的图上看过。
　　“我就没敢说过。”胧苑挨家挨户的看门牌号，“我父母算是这个村里条件不错的了，以前他们和我姑妈、二叔公带着我出来生活，现在老了，所以回来了。啊，到了。”
　　的确算是条件不错，这件几个平米的院子里什么都不缺，光线也很足。
　　门锁着，胧苑走的时候带的钥匙早就不能用了，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听见门里有动静。
　　“是胧苑吗？你回来了？”隔壁的邻居听见敲门声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下我们。出乎我们预料，这位老奶奶的普通话说的很好。
　　“啊，是啊。我爸妈呢？”
　　“……既然回来了，就先进屋来吧。”
　　老奶奶这么说着，却从屋里搬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到院子里来。阿染和胧苑想去帮忙，被老奶奶拒绝了：“我的屋子实在太黑，你们城里人适应不了，就在院子里吧。胧苑，怎么突然想回家来了？这两位是？你的手怎么了？”
　　我和阿染一起看向他，我们可没编理由
　　“今年在外面挣的多了点，想回来看看他们。这两位是我同事，从来就不信我家有这么偏，正好他们写稿子，有素材。老板玩铅球，不小心甩出来了。”
　　这个理由……绝了……真不知道他是事先想好了的还是临时发挥。
　　“真是好孩子。你爸爸妈妈在天堂一定会保佑你的。”
　　“什么？！”
　　老奶奶这一句话，使胧苑又一次吓得够呛
　　“对不起，孩子，你爸爸妈妈在半年前去世了……”
　　“他们……怎么了？”
　　“头被人砍了一刀。”
　　这句话，算是意料之内的回答吧。胧苑仍然一脸诧异：
　　“我们家……有什么仇家吗？”
　　“对了，小溪怎么没有来啊？”
　　胧苑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如果告诉老奶奶妹妹也死了，会不会把老奶奶惊出心肌梗塞……
　　“是吗？小溪也死了啊……”
　　这一次，把我和阿染也吓得够呛：“您……您怎么知道的？”
　　“胧苑啊……你们家的仇家，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老奶奶颤抖着双手，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递给现在几乎丧失语言能力的胧苑。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面露紧张的神色，两人手里抱着一对长的一模一样的婴儿。
　　“左边那个，是你。右边那个是谁，你应该猜到了。是你的双胞胎哥哥。”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
　　“你当然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个哥哥，而且还是双胞胎的。那个时候你们家是全村最贫穷的人家，而你和你哥哥一个胃不行，一个肺不行，都是花钱的料。所以，你爸爸就把你哥哥给送走了……”
　　“送走了的意思是……”
　　“送给了一户当官的人家。后来，你们的生活好了，不是你父亲没有想过你哥哥，而是找不到了。只知道那户人家后来去了你现在工作的城市，所以，你爸爸带着你、你姑妈、你二叔公，一起去了那里。当然，后来没有找到。但是实际上不是的，那户当官的没有把你哥哥留下来，而是又给了你二叔公。说是想要个女孩……然后，今年比你大８分钟的呢哥哥胧尼，就是被你二叔公养大的。”
　　“那……前几年二叔公死的时候把葬礼所有费用都包下来的那个人……就是……”
　　“可能，是你哥哥吧……”
　　老奶奶的身后是一片小小的竹林，她身体往后仰了仰，继续说道：
　　“这是爱恨交织的杀意，不要怪你哥哥……”
　　“对了，您是怎么知道小溪她死了，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阿染猛地站起来问道
　　老奶奶嘴角发出最后一丝慈祥的笑意，看着胧苑“因为……”
　　突然，一声清晰的古怪的声音传进我们的耳朵，老奶奶的身后传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可那并不是水，是浓浓的血液。她的生命就此止步，罪恶的致命伤诉说着凶手被抛弃的怨恨，像是在对胧苑表达自己的心意：你拥有的我没有的家人，我会一个一个送去那个世界的。最后，就到你了……
　　阿染最先反应过来，拨开一把又一把的竹子，向那个我们都陌生的，对于胧苑是既亲切又陌生的胧尼跑去。
　　“这条竹林通向哪里？”我不得不把胧苑从诧异中拽回来
　　“……”
　　“胧苑你给我清醒一点！”
　　“啊……这间屋子前面二十米的地方！我去，你留在这里。他会再回来的！”
　　胧苑，边喊边向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