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等闲变却故人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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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二位尊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尊使海涵。」
四川五仙教分舵舵主是一个胖乎乎笑呵呵的小老头，姓杨。
他的个子很矮，还不及何红药的肩膀，哼哧哼哧跑过来的样子更为好笑，满头大汗，配合着白白的皮肤，更像是一个褶皱的白面包子。
但是无论是何红药还是齐云傲在他面前都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们没有笑，甚至还以长辈之礼。
人不可貌相，这位看上去极为无害的老人，却身怀绝技，昔年铁手那出神入化的下毒手法大多是跟他学的，纵使是善毒的何红药，也不敢于这位老人一较高下。
他是前教主的心腹中人，却非元老派，兄长做教主时，他只要求，兄长许他回家看看。
于是兄长赐他五仙教四川分舵的舵主。
这些年五仙教和峨眉，相安无事。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没有上来挑事，不得不说，他是极善经营。
「齐护法，圣女，这是四川五仙教近一年的进账，请看。」
杨舵主很恭敬，神色极为恭顺，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管家，面对自己的主人那般。
他弯腰，将账本呈给齐云傲，双手高高举起，莫过头顶。
不知为何，何红药升起了一丝违和感，他对他们是一样的，而她却感觉，他对师兄更加尊重。
不，是他只尊重师兄一个人。
虽然他掩饰的非常好，但是那无形间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舒服。
她是五仙教圣女，万妙山庄庄主，却得不到一个分舵舵主的尊重，在他们心中，也许她只是兄长，或者是师兄的附属品。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念头，却极有可能是事实。
齐云傲一边翻阅账本，然后一边询问杨舵主，两个人一问一答极有默契。
何红药站在一旁并不接话，过了好长时间，掌灯的教徒第三次点灯，两人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师妹，在想什么？」
放下账本，屏退杨舵主，他抬起头，笑着看她。
柔和的烛光，他的眸光很亮，很通透，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暖黄色之中。
他的声音很轻，每每看着她的时候，瞳孔里印出的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潜在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他对她好，除了兄长，他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不应该怀疑他。
这样想着，她笑了，「我饿了呢，你呢。」
话落，她听到他肚子很不争气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叫声。
二人对视，扑哧笑了。
齐云傲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他嘟囔着，「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笑而不语，他目光一滞，少女目光流转，眼睛里仿佛有无限情意，齐云傲觉得自己的心慢了半拍。
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师妹，你真好看。」
何红药低下头，脸红了。
自从兄长做了教主之后，她贵为圣女，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出这般轻佻的话了。
纵使五百年光阴，女子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也是高兴的。
昔年那人也曾对自己假意迎合，他曾夸自己娇美可人。
她将身心奉上，却换来一句，我的未婚妻比你好一百倍，你永远比不上她。
一池怅然。
她一直很想知道他的未婚妻究竟有多美，多好。
会不会为他死，为她生。
碧落黄泉，她在地府徘徊五百年不得超脱，那个女子是否已转世和他共结连理五百年？
每每升起这样的念头，梦醒之后枕巾也是湿的。
她的眼泪，他不知道。
「师妹，师妹……」
齐云傲轻轻地唤着她，心里一沉再沉，她又在想那个人了。
每每她想那人时，整个人都是悲伤的。
他觉得她在哭，只是那泪，在心里。
做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谓不窝囊。
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只求伊人一笑。
只要她在身边，他们在一起，时间一久，她总能发现他的好。
他从一介布衣一步步变成了五仙教举足轻重的护法，步步为营，她是他最艰难却志在必得的城池，他绝对不会只做那守城的将军，他要做的，是这城池的王。
他只要做这一池的王，足矣。
「师兄，对不起呐，我又走神了。」她笑，笑容却很苦。
昔年这个时候，她也曾到过这个地方，那是容颜尽毁，她乞讨至此，一路备受鄙夷，尝尽人间冷暖。
思及至此，她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齐云傲，昔年她漂泊在外，并不知教中发生何事，只是偶然听到教中有变，不知为何事，前途一片光明的师兄也获罪行乞。
再次相遇，她成了老丐婆，他成了老丐公。
她那时本以为，她获罪之后，教主之位非他莫属，不知前途一片大好的他因何获罪。
他的耐心极好，总不会在兄长壮年的时候，发动教众叛变吧？
他将一块鱼肚放在自己的碗里，一路上，饭桌上都是依照她的口味来定，他们朝夕相处两年，她知道，常在中原和苗疆两地往来的他并不喜欢吃辣，却对鲁地的炖菜情有独钟。
辣椒本是作为观赏花传入中原的，后来入菜，在江浙苗疆一带极为风靡，何红药本人是无辣不欢，齐云傲却不是特别爱吃，每次吃辣菜，总是鼻头红红眼泪汪汪的。
看到师兄这般狼狈的模样，何红药笑了，拿着一只茶杯，将齐云傲多吃几口的菜，在水中涮了涮，川菜入味，纵使这样，味道依然浓郁。
齐云傲怔了怔，何红药笑了，「其实不用迁就我的，师兄。」
「师兄打算饿一路肚子？」
齐云傲没有说话，大口吞咽，耳朵红红的。
何红药笑得更欢实了。
晚上，两人入住五仙教分舵。
齐云傲的房间就在何红药隔壁，晚上何红药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
白天的事情在脑中萦绕，退散不去。
纵使信任师兄，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杨舵主那暧昧的态度，还有师兄那副上位者的架势……
德高望重的长老对主教护法恭恭敬敬，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四川离黔地不远，可谓只总坛眼皮子底下。
师兄素来有远志，他那极重的野心，虽然现在并未显出，可十年呢，二十年呢？
她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重新来过，真正改变的，只有她而已。
师兄，但愿我们不会有那一天……
拔剑相对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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