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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失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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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女子见二人相顾黯然,轻轻咳了一声,道:“此地并非叙话之处,请两位随我来。”说罢来到那僧人面前,右足在他背上点去,那僧人本在破口大骂,胸口骤地窒息,登时说不出话来。那女子左手自背后将他提起,口中一声唿哨。不消片刻,忽有匹周身雪白的骏马自远奔来。围观诸人还未来得及闪出条路,那马儿风驰电掣,转眼间便已欺近。众人唉呀一声刚要大叫不好,忽觉眼前一花,仿佛白电横空,原来那马儿竟已高高跃起腾过人墙,犹如踩了棉絮一般轻轻落下,正直在主人身旁。
黄衫女子旋身上马,左手提了那挣扎不已的僧人,右手一扯马缰,分开众人直奔南面大路驰去。殷宋二人虽心头百般滋味,见状亦翻身上马,急急驰缰追去,只留下背后一干目瞪口呆的路人啧啧称奇。
宋青书骑在黑马之上,两旁树木房舍飞退如箭,不过几个呼吸已驰出极远,这马儿奔驰如此迅疾却是从未有过之事。他啊了一声,想到殷梨亭坐骑已然不支,定然跟不上来,不由扯紧缰绳想要缓下,哪知黑马却犹如不觉,一径发力向前,只急得他口中哇哇乱叫:“停车,停车!不对,停蹄,停蹄,小黑停蹄!”可饶是他如何收缰夹腹,这黑马就是給他来个不理不睬,昂头奋鬃朝前飞奔。宋青书在马上只听两旁风声过耳,身后隐隐传来殷梨亭呼唤之声,却转瞬即逝,心中不由大急。可他骑术不过尔尔,和这黑马又交情泛泛,如何能控下这匹发了疯的马?几次想要强行拉紧马缰,却几乎給这黑马撅了下来,骇得他面色如土,松了缰绳俯身抱住马颈,心中破口大骂:当年抓飞车党也没这么恐怖,敢情今天就要归位!
如此这般也不知奔了多久,就在他周身骨头就要被颠散之际,黑马猛地住下,前蹄奋起,希律律长嘶不绝。宋青书再也无力支撑,双手一松,就要从鞍上栽下,忽觉肩膀一紧,旋即身体着地,他举目一瞥,就间面前有张焦黄面孔,却是那黄衫女子,他正想说话,忽觉腰腿酸软头昏眼迷,不由自主摔倒在地,喘了半晌才顾得去想今日丢人丢得大发了,抬头就见那黑马在不远处正懒懒的散着步子,神色极为悠闲。
宋青书见状怒火攻心一跃而起,只想卷起袖子揍它一顿,孰料甫一起身,腿弯发软又跌坐回去,那黑马见状,猛然打个喷嚏,又度了几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只将他气得眼冒金星。黄衫女子在一旁,再也忍耐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宋青书脸孔火热,心头大骂:靠,这畜生!骂了一通,又想了一遭,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起身向那黄衫女子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说着回头望望来路,只见身后一片断瓦残壁,荒草横生,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处早已废弃的荒镇,他皱了皱眉,不见殷梨亭身影,道:“姑娘可见到我殷六叔了?”
那黄衫女子点了点头,又将头一摇,“本是见到了,不过先撞到了你惊了马,殷六侠只道让我先设法拦下你来,他随后便来会合,可想不到你这马竟是难寻的良驹,肆意驰骋中贸然拦截很是危险,我不得已只好随你一道而行,待这马的火慢慢泻了自然会停下来,没想到这马性子这般烈,这一路怕是行出了百里开外,恐要等上个把时辰殷六侠才能赶到此处。”
宋青书暗暗叫苦:今天可被这刹车失灵的宾利給害惨了,六叔那匹马眼看着要跑不动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来,有心拨马回头,怎奈身上骨头酸痛,更兼之对那疯马心有余悸。想到此处抬头望去,就见那黑马昂首挺胸,神态睥睨,不时打几个响鼻,不远处有匹骏马正俯首就草。那马儿周身雪白,如闪着云光的锦缎一般,正是黄衫女子那神骏无伦的坐骑,他长长叹了口气:敢情这厮是为了泡妞才这般疯,情有可原,罪不可恕!又一眼瞥见草丛间正躺了那和尚,仰面朝天,不知是死是活。
那黄衫女子瞧出他疑惑,道:“我怕他作怪,点了他昏睡穴。”见宋青书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又问了那黑马详情,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马儿是一等一的良驹,最是通人情不过。因着主人之死郁结于心,经此一行心火有了去处,以后便乖了,宋少侠请放宽心。”
宋青书不语,心道:你当哄小孩子么,还乖不乖的,这马就是在发情,呆会必要狠揍一通,也知自己现下年纪确是比她小了不少,这般口气也无可指摘,见那白马神骏至极,堪比后世纯血马,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现在蒙古马当道,这样的马举世难寻,难不成居然有汗血宝马的血统?说不准,说不准。
那黄衫女子虽是古墓一脉,然而言笑盈盈,似与其祖上大相径庭,宋青书虽然心急黑玉断续膏下落,然而以他武当后辈身份,必要等到殷梨亭前来不可,当下压了口气和她倾谈。黄衫女子似乎深谙马性,几句话将那黑马脾气摸个一清二楚,便与宋青书指点马匹驯养之道,两人谈谈说说,直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殷梨亭身影。宋青书着了急,道:“怎么殷六叔还不来?”那黄衫女子也觉奇怪,道:“不如前去迎一迎。”说罢唤过白马,又将那僧人拎在手中,那僧人身宽体胖,在她手中却如鸡仔一般。
宋青书瞪着自己的黑马,那黑马似乎也晓得自己犯了错,终于不再支耳扬颈,磨磨蹭蹭一步三晃,好不容易才走近他身边。宋青书见它畏畏缩缩的又不见半分神驹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想抽它的心却也息了,那黑马鉴貌辨色,脖子垂下在他胸襟上不住厮磨讨好。宋青书叹了口气:连你都知道我吃软不吃硬!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折返。此路本甚通达,然而多年离乱,路两旁早没了什么人家,唯有累累坟茔。宋青书此次出行这等情形见得多了,也不觉有异,黑马这次果如所言,乖觉无比。
如此大约行出四五十里,天色将晚,却丝毫不见殷梨亭踪迹。宋青书越走越觉心慌,以殷梨亭的本领就算不用坐骑,运起轻功驰行,到了此刻两人也该碰了面才对,难道走错了路?可这条路并没什么明显岔口,当不至于走失,待转眼见到那黄衫女子眼中也有诧异之色,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我已经把一个师叔給弄丢了,难道这次又要再弄丢一个?
黄衫女子见他面上深有忧色,出声安慰道:“想来殷六侠也在等你,走走便见得到了。”
宋青书不语,半晌才涩声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