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青书穿越记》薄裘

54、劈棘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这边不过寥寥数语，那边殷梨亭已与恶僧连交两个回合。恶僧一身大开大阖的横练功夫，腾挪之间鼓噪之音大做，声势好不骇人。殷梨亭虽憎他狠辣，亦颇觉惊讶：这贼秃恁地了得！他身在局中，只觉这僧人周身都仿佛灌注精钢一般，拳劲汹汹。他陡逢劲敌心内凛然，当下打点精神，步踩阴阳，身影陡然虚虚实实，而手中一口剑抹挑劈斩，在日光下只见一簇雪光簌簌乱绽，直如万点梨花纷放，又似彩虹斜织出千道赤锦，当真炫目至极，周围诸人一时瞠目结舌，连叫好声也忘了。
　　宋青书瞧得目不转睛，看到精彩处忍不住心花怒放，奋拳一挥，“六叔，好哇！”他只顾高兴，肩膀却蓦地传来一阵刺痛，这才记得肩处还有拉伤，不由龇牙。黄衫女子见状一哂，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宋青书顿时只觉肩上一轻，痛楚立轻。
　　他脸上一红，拱手致谢，“多谢姑娘。”
　　黄衫女子不以为意，低声道：“殷六侠剑法高妙名不虚传，远胜这凶僧，可惜……”说着秀眉轻蹙，“这恶和尚倒有几分古怪，不妨抓来探探底细，就怕此事不易。”
　　宋青书皱起眉头，也隐隐瞧出眼下情势确的是如此。这恶和尚十分勇悍，处处弄险招招搏命。殷梨亭武功纵强，但狠绝远远不如，兼之见师侄无恙，初时那股怒血之气也渐渐松懈下来，虽是赢面极大，拦下这和尚却也不易。宋青书见状不由暗自叹气：要换俞二叔在这儿，只怕这和尚早就绝户无数次啦，殷六叔这脾气……念头刚动，那和尚已是瞧出己非所敌，恶念横生，猛然胸脯一挺，直直朝殷梨亭剑尖撞去。殷梨亭欲挺剑相向，手上终究缓了缓。那和尚见机，便欲趁势掠走。
　　殷梨亭方一皱眉，忽听身后有人高喝一声“别放他走！”他辨出是宋青书声音，还不曾回头就听他大叫道：“六叔，大力金刚指！”

　　这声音仿如醍醐灌顶，直泼得殷梨亭眼前一花，胸口电光骤裂，右手早不知何时探出，剑尖疾去，似无停歇。
　　那黄衫女子瞧得分明，只见其剑势环走，在膻中气海等要穴一一点过，劲头柔和，如片羽如丝缕，然其意连绵横亘，其势波澜不绝，全无半点折窒，仿佛千百个圆弧大大小小套将下来，生生不息，无处探首尾，全无迹可寻。饶是她熟知天下各门各派武功，于此也是完全不识，不免心中暗惊：这是什么剑法？
　　她这里诧异，宋青书却是瞧得目光炯炯，心头巨震：难不成竟是太极剑？可是三丰祖师上次出关时明明说还未大成，对了，那阵子六师叔总不见影，四叔说他被祖师单拎出去了练剑，莫非这便是太极剑雏形？
　　他正在这里揣测，却见黄衫女子向自己望来，目露钦佩之色，“武当果然厉害，这下子这恶僧可走不成了，不过你怎知这僧人会大力金刚指？”武当和少林的官司打了这么多年，武林中人知道内情的可着实不少。她闻言初时惊讶，细细一想，果然似合关窍。
　　宋青书早知此事棘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个，这个，我瞎猜的。”那黄衫女子如何能信？却见他把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目光炯炯只向争斗处，一副我就赖账你又奈何的模样，忍不住微笑，暗道：这少年颇多古怪，然而大有豪气，倒也有趣。当下亦不追问。
　　宋青书面沉似水，心头却似一盆咕咚咕咚冒泡的沸水。原本是为了殷梨亭安危，才隐下了黑玉断续膏的音信，不想这里居然又撞上西域少林的人，这才是天授不取，反受其咎，只是六叔他……想到此处，将心一横：一昧逞血勇之气固失稳重，然而瞻前顾后，事事求个小心稳当，这江湖却也不用闯了，回家卖草鞋去吧！至于生死，哼哼，武当中人又岂有贪生怕死之辈？有一线救治希望却不争取，虽活着又与死了何异？
　　他决心已定，平心静气观望战局，渐渐瞧出些微端倪，只觉剑招虽走圆，但湍急波动,犹如水波层层荡漾，到底和太极剑颇有不同。

　　殷梨亭手腕急转,旋起千山飞雪，往复盘旋，剑光愈是动荡盘环，他心头便愈发清明：师父传我此剑法时称之为千波环，说是乃是小成之作，今日试剑方知神妙至此，小成已如此，却不知大成又会如何？我资质平平，又能否学得会？可惜了五哥……可惜了三哥……他念头转至此处，心痛如绞，也顾不上细思师侄话中真假，剑光陡然寒冽，已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然之意。
　　那和尚越打越是心惊，初时虽险，却是有迹可寻，然此时周身上下如被大大小小的铁索环绕，丝毫挣脱不得，正自头晕目眩之际，只听殷梨亭一声断喝，登觉胸膛剧痛，一股血花已喷溅而出，他亦勇猛，伤势虽重，竟还欲扑身向前，猛觉脚上一软，原来环跳穴已被刺中，脚下踉跄，不由自主扑倒在地。
　　殷梨亭收剑在手，千波环剑初试便露峥嵘，他也是吃惊不小，只是眼下却不顾得此事，转头厉声道：“青书你刚刚说什么！”

　　宋青书无法支吾，不得已硬起头皮答道：“六叔，这个和尚外家功夫这么强，却不是少林正宗，或许是出自西域少林。”
　　他一言出口，那和尚虽然在剧痛之中也不禁神色大变，扭头直向身后瞧去。黄衫女子一直留意他神情，见状轻轻颔首，插口道：“看来宋少侠说得不错，这恶僧果然来自西域。”
　　殷梨亭攥紧了剑柄，心中悚然而惊，“西域少林，西域少林？当年火工头陀的传人？难不成当年对三哥施以辣手的是西域少林的人？不错不错，这些年几次三番向少林逼问凶手，他们只是矢口否认。大力金刚指……难道大力金刚指并非嵩山少林独有？”他越想越觉诸般情势一一相对，旧日阴霾散开大半，然而不过片刻疑窦又生，牢牢盯紧了师侄，“西域少林？你又如何得知？”俞岱岩此生尽废，张松山抱愧自刎，此乃平生恨事，饶是殷梨亭性情温和，当此之时亦不禁声色俱厉。
　　宋青书情知瞒不过去，咬牙道：“那夜师侄和周师妹遇到鹿杖客，他知道师侄是武当子弟，得意忘形时讲出西域少林重伤三叔之事，并说西域少林和他一样，乃是朝廷鹰犬，刚才看六叔与这个和尚交手时杨姑娘提到外家功夫，我就忍不住想到此节，寻思诈一诈也好，不想果然是真。”他深谙假话掺着真话说才无破绽的至高奥理，也明白殷梨亭总不成真的回转峨眉找周芷若对证，只是一口咬死，将事情全推倒鹿杖客身上去，反正朝廷鹰犬云云也不算冤枉了他。
　　那恶僧一听鹿杖客三字，眉头一挑，黄衫女子鉴貌辨色，已知宋青书所言非虚，轻哼了一声，“原来这么多年江湖上搅风搅雨，全是鞑子朝廷所赐。”
　　殷梨亭低头盯着那僧人，目眦尽裂，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半晌才冷冷道：“你又为何到如今才坦言？”
　　宋青书想不到他这般温柔的性子涉及到手足竟是锋锐至此，步步紧逼，一时无法可想,只得坦承道：“敌人势大，青书本想回了武当再做计较，所以瞒下不说，不想路遇这恶僧。”说着面上一热，深感愧疚窘迫，声音也低了几分，“现在我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殷梨亭闻言，初时不禁愤恨痛心，只觉一向亲厚看好的师侄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向他怒视片刻，却见少年人面红耳赤，连眼白都烧出些血色，然而回望自己的眼神却是坦荡赤诚，虽有愧色，却无心虚躲闪，怒气不禁歇去大半，又想到当日自己顾忌师侄性命，亦有退缩之时，人同此心心同此，这少年亦必如此。

　　殷梨亭心头渐渐清明，怒火一去，悲凉之意忽然袭来：青书就是万般理由，可他终是不懂，那是三哥和五哥……再也回不来的五哥……再也站不起的三哥……
　　霎那间他只觉眼前一片朦胧，剑尖向倒地恶僧点去，颤声道：“你，你，果然是你伤了我三哥？逼死我张五哥？“

作者有话说

　　隔的时间是有那么一点点长……惭愧惭愧
应该不会弃坑吧，擦汗。
我果然还是最想写杨殷滚床单，唉唉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