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筱朴

9、结案大白

　　只有自己体验，才能明白一切。她对自己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她在临安城漫无目的地走到黄昏，人们渐渐散去了——这是临安城街道最为清净的时候，到了夜晚，万家灯火通明，街上又是灯红酒绿。
　　司徒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精致的妆容，光洁的额头，略显疲惫的眼睛，安静，但眸子不再明亮。她释然地笑笑，然后移动镜子，照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她慢慢举起剑。
　　一丝凉风在她的耳畔划过。
　　深半厘，长半寸，她准确无误地划破了自己的太阳穴，浅浅的伤口没有出血。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耳边俨然绽放开一朵艳艳的梅花，如同姑娘的胭脂。
　　一个时辰后，她倒在地上，头上阵阵发热。
　　两个时辰后，她的身子早已凉透，只剩下滚烫的头颅，她进入了最后的境界。
　　那是个大雪天，江南少有的大雪天，世界是白色的，她狼狈地在雪地中匍匐而行，血染红了洁白的大地，如同鲜花般朵朵绽放。突然她看到了一叠精致的裙角，雪白的靴，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窒息，风华绝代的女子，惊若天人，她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上天派来的神。她对她笑，低下头，亲吻她的裙子……
　　那是江南的繁夏，紫薇花悄悄盛开，满山香气，她教她第一种剑法，她舞剑的时候是那么美，她却那么笨拙。她就像漂亮的姐姐，从来不对她动怒，笑容荡漾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告诉她，她会成为第一，只有十三岁的她是那么觊觎这一切……
　　那是个艳阳天，她在一次比剑中爱上了他，一个来自大漠的男子，她说他是个英雄，他说他要带她到雁门关外跑马放羊，十九岁的她是那么向往这种生活……
　　那是个清晨，她高高地举起剑，划破了他的太阳穴，他狂怒地叫喊，她崩溃了……
　　那是在一个冰窖里，她要杀她，她得手了，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她尖叫着离开了她，她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她想要寻求真相……
　　三个时辰后，她停止了呼吸。
　　什么，都明白了。

　　天完全黑了，临安城的灯火又亮了起来，人们欢乐地笑着，叫着，凉风习习，赶走了夏日的燥热，这是这个城市最活跃的时候，江南的汴梁，永远是招摇而明媚的。

　　次日清晨，司徒的尸体被巡街的衙差发现，她被送到街角的停尸房，在那里，墨楚和另外十七名死者在等待她，欢迎她的到来。
　　她被安放在墨楚的旁边。
　　又是一个。捕头揭开司徒身上的裹尸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她和其余十八位死者一样，头上盛开着一朵艳艳的梅花，她释然地浅笑着，双手安静地放在腹上。
　　还是个姑娘呢！捕头惋惜地摇摇头，对身边的衙差说，张榜通告，看看是哪家的小姐，再叫人来认领。
　　衙差领命出去了，房子里只剩捕头一人，他叹了口气——这些天他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已经是十九条人命了，凶手到底想要做什么？腐尸的气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他生气地用头向墙上撞了几下——案子在昨天早晨送来的尸体上有了些眉目——死去的男子似乎和凶手纠缠过，或者有过交谈，他似乎知道这种死法的痛苦并企图自杀，他还是个习武之人……

　　然而捕头他不知道，他可以放下心去当个庄园的小吏含饴弄孙了，因为刚刚送进来的姑娘是最后一具尸体了，凶手现在正安静地和其余的十八名死者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