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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剑出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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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输的这么憋屈,这么彻底,这么窝囊!!!
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大火熊熊的燃烧,烧红了半边天日。
而,我只能麻木的看着。
看着双眼通红的士兵们愤怒的把一个瘦小的男人绑到我的眼前,看着他扑过来的一瞬间抱着我的腿肚子高喊“大人,饶命!”,看着龟缩在屋子里的人们一个个神情木然的在窗口探头探脑,有热血的孩子刚想打开门,就迅速被父母一句“找死啊”拎了回去。
“昱…”
直到惜之靠上来牢牢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我把拳头握了再握,可是,停不了,停不了这种发狂的屈辱,这种剜入骨髓的疼痛…
我从不曾体会过,以前,从不曾体会过,即使在电影电视或小说上看过类似的情节,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亲临其境,居然,是这样的刻骨铭心的屈辱和疼痛…
“大人,怎么处置这个混帐!”红了眼的班头恨恨得推了一把地上瘦小的人,立刻引起那人一阵大呼小叫的哀号,他气的立刻扑上去要拳打脚踢,却被旁边的人用力而冷静的拦住,“宋老二,别这样,先听大人的。”
这一句话后,几十双眼睛抬起来齐刷刷的看住了我,那些脸上有些焦污不堪,有些鲜血淋漓,有些神色麻木,有些愤怒不堪…却统统,都是流着血汗的年轻的脸庞…
而在那里,还躺着数十具年轻的身体,却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挥洒他们年轻而爽朗的朝气…
一种寒彻心骨的冷从心底透到四肢百骸,即使惜之用力地握着我的手,我也无法停止这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冰冷…
远处,两两成对的兵士还在不断的搬运尸体,苍白的,憔悴的,毫无生气的躯体越来越多,垂着手,握着拳头,睁着眼睛…一个一个,都是不甘心…
“昱…”
“大人,饶命…大人,我也是被逼的…”
地上的男人像条虫子一样扒拉着我的脚蠕动,那几十双或愤怒或冷然的眼睛就这么明亮的盯着我,无言的盯着我…
胸口有什么东西炸裂开,头脑轰然的一片,红的,黑的,闪着光,扑腾喧嚣,密密的排山倒海的压过来…等我回神的时候,一手已经抽出身边人腰畔的长剑,蹭的一声插在了距那人手背一指的泥地上…
“你…该…死…”
那把剑本该射穿那蠕动虫子的手心,把他的手爪子钉在地上…可是在那堪堪一瞬间,莫恩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一扯,让剑钉入了泥地
“昱,别这样...”
那个男人被吓呆了,睁着凸出的双目笨拙而呆滞的看着我,一股腥臭而污秽不堪的味道随后传出来,男人的□□竟然濡湿了…
我嫌恶的偏开头,一旁的莫恩却死死的按着我的手不让我动…
“昱,你冷静点…”
“我现在还不够冷静么?”
麻木的看着莫恩微蹙的眉眼,麻木的看着身前沉默的众人,眼光越过去,看着身后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甚至有人在看我看过去的瞬间“碰”的把窗户都关了起来,突然之间,我觉得一切无比好笑…
千般踌躇,万般志气,一夜之间,变作最天大的讽刺…
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居然用这样的结局来映衬赤樱月夜下讥讽而冷嘲的脸…
“昱…”
“是我的错…”
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疲倦,铺天盖地的冰冷,麻木了绝望…
算到莫恩离开鸫吉村,赤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倭寇也不会放过这个最好的机会,所以和小沈莫恩连夜定下计策,空出有容城一部分的城防,秘密不动声色的分散埋伏到鸫吉村以及附近的几处,表面一切照旧,等着赤樱来探虚实,等着送他一些小便宜,然后只要那帮贼畜牲动了贪婪之心,就以诱敌之计歼灭…哪怕只是消灭那群畜牲一部分力量也好,至少,足以安定民心,鼓舞士气…
那个时候我甚至还盘算着给赤樱留条生路,盘算着他终究是彭栎的孩子,终究只是因为一股子不平的愤愤而走上的邪路…
我亲自下到兵营里,火热朝天的发表言论,要大家伙儿齐心协力,一定能把这群倭寇崽子从彭栎的土地上赶走,要士兵们小心保护城里城外的百姓,坚决不能让老百姓再吃那帮兔崽子的苦头…燕温圳手下的本都是血性条条的汉子,这些日子因着小沈治军的手段,更是一个个忠肝义胆,一听我说的,二话没有都是热血沸腾,豁出性命也不怕的…每个人都雄心勃勃,一切那样光明…军中的间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早已全部被掌握,每个间隙都有小沈的心腹秘密的监视着,保证他们绝对翻腾不出花样,老窑更是日赶夜赶紧做了一批手雷,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自以为能够发动起全民投入“抗战”虽然后来效果并不如我想得那么好,大家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热火朝天人人变身为爱国热情高涨,但,总是看到他们悉心的收了手雷,总以为他们心里也有为保护家园不惜一拼的铮铮铁性…
一切都显得那么积极有利…让人以为…让人以为…
却想不到,狼出在自己的窝里.
看住了人家的间隙,却忘记了,要防自己家里的中山狼。
我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男人,这是一个普通的小人,和大多数的小人一样,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恬不知耻的跑去孝敬赤樱,不,是孝敬赤樱背后的倭寇,把有容城防守减弱的空子给告了密…
今夜,也是这个男人接应赤樱的人杀了站哨的士兵,偷偷打开了城门…
有容城遭到攻击措手不及,本来散布村中的兵士立刻赶回增援,途中想当然的遇到了赤樱带的人马的阻截狙击…
而我以为可以“依靠”的“人民的力量”,却家家户户闭紧了房门,任凭保护他们的战士们一个个被敌人杀害,不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甚至没有一个人将他们手中的手雷扔出去…
一切的开始,因着眼前这男人天真的无耻的贪婪…“他们,他们说我不帮他们就要杀了我,如果我答应帮他们,就…再不抢我家…还可以把别…别人的东西分我一半…”
看着眼前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竟然号啕大哭起来的男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跟着哭…
还是,该笑…
败了,一败涂地,一切的注定,却是因为我的错以为是,因为我的天真,有容城一败涂地,两百多个弟兄死伤,他们,每一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年轻的,平均不超过二十三岁的生命…
身前是沉默的看着我无言的弟兄,眼前是所谓“被保护人”紧闭的房门…
远远的,是那群猪狗不如的混帐大声的嘲笑从海上传来,他们得意的大笑,得意的远远在海的中央作出各种侮辱性的动作,晃着手里这一战的战利品大声的怪腔怪调的叫…
“…彭栎人都是白萝卜……白萝卜…没用…哈哈哈…”
拳头捏的死紧,嘴里慢慢发苦的都是血腥,那群异域的强盗用他们怪异的发音说着侮辱性的字语,却一字一句都戳的我蚀心蚀肺…
白萝卜…真是好比喻!
“他奶奶的,格老子…”就在沉默得近乎死一般萎靡的气息里,忽然爆发出一阵痛快淋漓的咒骂,怒火滔天的,我惊讶得看着人群中忽然跳出来的一个巨大雄壮的黑影,痛快淋漓的站到了空旷的海石上,骤然像一道惊雷一样在这寒夜划破了一道爽气,“呸,你们这群兔崽子,彭栎人没死光,还有我来收拾你…”
我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大块头,一脸凶恶的扬着拳头,居然是那天的那个詹蛟,转过身子,他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放开嗓子大骂,“奶奶的,你们这群关着门缩着头的龟孙子,你们他妈的给老子丢尽人,呸,”骂了这一句,他却又把脸转了回去,再次对着海面上嚣张的倭寇一通大吼,“兔崽子们,你们听着,这群扇了门的是兔子,老子不是,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娘养的倭寇,我呸,彭栎是有兔子,可也不缺真正的爷们,你们这群兔崽子,有本事回来,跟爷爷真刀真枪再他妈博一仗,老子非打得你们屁股开花…”
詹蛟的话如一块巨石“砰”的投进一坛仿佛本来死了般的水池里,激起一阵炫目的水花,然而,这傻汉子显然也激怒了对方,在他破口大骂的一瞬,“嗖”一声破空携着惊天的气势而来,远远的,只看见一头火红的头发张扬在对方的船头,而随着这一发惊天动地的箭矢,倭寇船上居然轰然爆发出一声喝彩…
“好啊,白萝卜打白萝卜…好…好啊…”
我“蹭”的一把怒火烧上头,正要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伸过来牢牢的按住了我,随后,我的耳边朗然响起了惜之一贯清冷倔傲的声音,远远的在夜空里传播出去,在傲然之外,更添了一份肃杀的严厉…
“倭寇,你们好好地看着,彭栎,可不是只有白萝卜!”
随着一声冷笑,惜之白云一般的身影箭一般迅速的向前掠去,月光之下,美丽肃然的犹如一柄出鞘的剑,葳蕤,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