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入瓮 ...
-
狄沫与董西齐齐答应，恭送朱松离开，待他走远才直起身来。董西哭丧着脸，拉长了声音叹道：“姑娘，您知道咱韩王府多大，有多少灯笼吗？”
狄沫瘪瘪嘴：“王府再大也有个头儿吧，顶多两三百个？每个灯笼就写两句，内容还能重复，我不信一晚上还写不完。”
董西再叹一声：“姑娘唉，此次院落庭廊悬挂的灯笼，一共五百六十八个。”
狄沫正挪向案后提笔就坐，闻言肩膀一塌，脚下一软，差点从凳沿滑倒：“多少？五百六十八个？”
董西确定的点点头：“这还是王爷吩咐不必布置湖边和花园，不然一千也打不住。”其实韩王殿下的书法极好，要是他愿意，学着这位小姐的字迹书写也非不可能，只是……哎。
狄沫睁大美目，噎得说不出话来。额滴神哪！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就算灯笼全堆在这儿，一分钟一个也写不完，别提还得各处走了。天知道她哪根筋抽了，非得和这失恋的神经病王爷较劲，这不纯粹自虐么？而且还是mission impossible！亏得自己先前还对这悲情王爷颇有好感，没想到他坏水满腹，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真是活该情场失意。哎，只恨自己话说得太满了，不然……
不，就算可以她也不愿认输，一想到要被这病恹恹却又淡漠自负的王爷嘲笑，她心中就千百个不甘心！
时间宝贵，狄沫不敢再耽搁，赶忙让董西取来了王府地图。她一面以图为凭，向董西细细询问各处的布置情况，用以计算需要摘抄的以及可重复的佛语数量；一面又命人由近及远，将各处的灯笼全部取来，在此聚合。不到半柱香时间，她筹算完毕，便立即按照图上的圈点标识，提笔就墨，开始书写。她端坐案前，身边侍立着两名手脚麻利的侍女，一人负责将要写的灯笼放置在她桌侧，一人负责将写完的灯笼从桌上取走，并按顺序摆好。待到同一内容的灯笼书写完毕，自有另外的人将灯笼拿至各处布置。
狄沫前世喜好书法，又坐定在此，一连书写近二十句内容一样的文字，因此速度竟还不慢。
她心无旁念，悬笔疾书，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酸背疼，脖子手腕也僵得厉害，不得不暂停下来。她站起身在廊上踱步，一边舒展肢体深深呼吸，一边休息眼瞳，将视线投往远方。只见日已西落，片片如彩绸般的晚霞流连天际，仿佛镶上了绚丽彩边的一汪镜湖。
“什么时辰了？”她揉捏着快罢工的手腕，问向刚从别处回来的董西。
“现在是戌时二刻，姑娘，您不到两个时辰已经题了三百多个灯笼了，还余两个时辰呢，准能写完。”董西体解的倒了杯热茶，递给狄沫，“您一直也没得歇着，要不先休息片刻，用完饭再接着写吧。小六子脚快，饭应该马上送到了，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狄沫微微颔首，略作计算，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心里不由得踏实了许多。她啜了口热茶，然后让董西吩咐众人休整半个小时，顺便派饭，至戌时四刻再重新开工。
在董西的安排下，周围的內侍很快便离开了七七八八，只余下三两人在不远处候着。这时董西忽然笑道：“嘿，姑娘的晚饭送来了！……咦？”
狄沫一怔，扭头往回廊尽头的两条身影看去。只见小六子双手提着竹篓，身子微侧走在前面，后面那人俊美异常，正满眼关切的注视着自己，却是方肇云。
狄沫甜甜一笑，迎了上去：“哥，你怎么来啦？忙完啦？”
董西方知来人是方大人的公子，赶忙上前见礼。
方肇云扶起董西，与他客套了两句，然后冲狄沫笑道：“还没，不过再有三两天也差不多了。听人说你也请了个差事，大哥便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方肇云这“伤患”被勒令在屋里呆了两日，实在忍不住，便绕着弯弯和朱橞说了。大意就是让我暂住王府当掩护可以，但是闭户蒙头装病号，可是万万不行了，最好再给我点儿我能干的活儿。朱橞倒也爽快，直接答应了，并很诚挚的拜托方肇云，帮他规整书房。
原来朱橞大半年前奉召来到南京时，带了一屋子书籍典册，却只是堆放于书架上，并未好生归类整理。朱橞本就不喜看书，搬了这许多，也就为了充充门面。再说朱松的藏书比他只多不少，他想查什么也不须在自己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翻腾。时间一长，他几乎全然忘了这韩王府上，还有自己的一个书库。方肇云一提之下，他偶然记了起来，于是派了两个幕僚，协助方肇云处理此事，反正整理成啥样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给他件差事做做。
当然，在派事儿给方肇云时，朱橞的神情可是很郑重的，他不仅强烈表达了他是多么热爱那些书籍，看到书籍摆放得杂乱无章，他是多么的痛心，还充分肯定了方肇云的能力，并殷切的期盼方肇云大功告成的时刻。王爷有命，方肇云不敢怠慢，何况作为当世大儒的儿子，他耳濡目染，对书籍也由衷爱惜。只是答应之后他才发现，卧房固是不必日日守着了，却又不得不时刻呆在书房里，从某种意义上说，竟似乎没什么变化。
方肇云想到此处，不禁自嘲一笑，旋又想起谷王那书房。他还真是头一次进那么乱的书房，架上典册堆放无序，杂乱无章，地上竟也凌乱散落着书籍，更别提处处堆积的尘土。还好部分书箱未曾打开，里面的书还算洁净齐整，否则，估计再过半月也规整不完。
此时狄沫已唤董西等人退下，又将竹篓里的酒菜并两副碗筷摆上桌面，莞尔笑道：“大哥专门来陪我吃饭，沫儿已经很开心了。”
方肇云宠溺的看着她，笑道：“你呀，这就开心啦？”
狄沫眼眉一耷，悄声道：“大哥你是不知道，谷王殿下让我在子时前为五百多个灯笼题上禅诗，都快愁死我了。幸好你来看我，还能陪我说说话，听我念叨念叨。”
方肇云愕然：“韩王怎么命你题灯笼呢？况且时间这么紧，灯笼又多，你哪里题得完？”
狄沫眉尖一挑：“常人当然写不完，还好你妹妹我冰雪聪明，笔走如飞，已经写了一多半啦。不出意外还能提前些完成，只是这顿饭咱可得快快吃了。”她往嘴里拔了一大口米饭，咀嚼咽罢，撇撇嘴接道：“要说，也怨我自己争强好胜，没弄清楚就把事儿一古脑儿给揽了下来，却也算不得是谷王生派给我的。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实在，这么狠。”
她话音未毕，方肇云已大惊责道：“沫儿休得胡言！王爷有令，你又已应承，自该尽力为之，再难也不能心生不忿，更别提出言抱怨了。这里是韩王府，方才那话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下人听见，宣扬出去，又岂能善了？”
狄沫一怔，不解为何方肇云会如此紧张。难道，和亲人私下里发发牢骚也会有危险？况且这周围除了她兄妹，哪还有别的什么人啊。不过她也明白，方肇云语气严厉正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因而也不介意，扮了个鬼脸笑道：“沫儿知道了，以后会多多注意。来，饭菜都快凉了，大哥也赶紧吃吧。”
方肇云点点头，一想刚才斥责的语气，忍不住柔声道：“沫儿，为兄一时情急，话说得重了，我……”
“大哥把沫儿想得也太小气了。”狄沫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道，“大哥的心意，我怎会不懂。古往今来，因一言致祸的例子不可胜数，沫儿省得的。不过妄语易止，要让心里也全然乐意，我可不能确信自己做得到哦。”
说罢，她嫣然一笑，冲方肇云调皮的眨眨眼，接着埋头吃饭。
方肇云闻言愣了愣神，很快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拿起碗筷，吃起饭来。
他的心意，她懂了？她到底懂什么了……
俩人很快吃过晚饭，见还有些时间，便结伴于近处散步消食。没走多会儿，谷王已遣来近侍请方肇云至前厅一叙，说是要商量明日接待群臣及家眷等事宜。方肇云丁忧已满，皇上有意让他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此次素斋宴正是他结识京中众臣的绝佳机会，谷王自不会吝惜这顺水人情，方肇云亦是由衷愿意。于是他匆匆嘱咐了狄沫几句，便随那近侍快步离去。
狄沫也提起精神，“打道回府”，继续她的灯笼大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入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