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缘》裳子

10、染泪花嫁

　　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憔悴的容颜。
　　点上胭脂，颊上染上了晕红，还是一张倾城娇嫩的丽颜。
　　“小姐！”珠儿站在门口，忧虑的喊了一声。
　　我回过头，朝她微笑。
　　珠儿更担忧了，疾步走到我的身旁。
　　我对着镜子插上了紫色珠花，笑着问：“我这样好看吗？”
　　“小姐，”珠儿有了哭音，“你不要这样，珠儿会担心。”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伸手拉住了珠儿的手。
　　“珠儿，”我轻声但坚定的说，“我没事！我一定要开心的过日子，让家人不必为我挂心。”
　　“可是我知道小姐心里好苦好苦……”珠儿掉下了眼泪。
　　我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没有关系，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是么？”
　　门口传来一声悠悠叹气。
　　是大哥驻足倚在门口。
　　“哥哥！”我轻唤。
　　哥哥走来，站在了我的身后，注视着镜中的我，好一会儿!
　　跟以前一样，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骄傲又有着一丝失落的说：“妹妹终于长大了！虽然大哥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永远躲在我们的羽翼之下。不过，我还是好安慰，玉儿这么这么坚强！”

　　宫里送来了很多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朝廷的大小官员不停的登门拜访，也是礼品不断。
　　他们那么羡慕父亲。儿子年纪轻轻已是吏部侍郎，偏偏又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女儿还未进宫，就封了妃衔，皇帝还破例举行隆重的封妃仪式来迎娶！这是何等的荣耀？
　　终于，我出嫁进宫的那一天来临了。
　　天微微亮，珠儿就把我唤醒了，说是宫里来了两个宫女，奏请娘娘梳洗打扮。
　　我清洗好了脸面，便叫珠儿请了她们进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两个宫女跪在地上磕头。
　　我微微一笑说：“赶紧起来，在我这儿不用这么多礼！”
　　“谢娘娘！”她们齐身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儿？”我问身穿翠绿衣衫的女孩。她年纪应与我相仿，长得眉清目秀，娇小可爱。尤其笑起来时，眼睛像两弯新月，嘴角的梨窝还若隐若现。
　　“奴婢叫绿儿。”可爱的女孩甜甜的说。
　　多么讨喜的姑娘！看着她，自己也要快乐上几分了。
　　“你呢？”我转头问着旁边始终恭谨的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唤紫芯！”
　　“紫芯姐姐的手最巧了，能梳最漂亮的发髻。”绿儿骄傲的说。
　　“绿儿！”紫芯有丝慌乱的叫了一声，“娘娘没问你话……”
　　“紫芯，”我温言道，“没有关系，我倒是很喜欢绿儿的性子呢！”
　　紫芯似乎松了口气，扶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
　　她拿起梳子梳着我的乌黑长发，问道：“今日是娘娘封妃的大日子，娘娘想梳什么发式？”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而我……
　　不想，不能想！
　　“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的说。
　　她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梳着我的发丝。
　　绿儿也没闲着。在紫芯编着发髻的同时，她也开始为我上妆了。
　　天渐渐大亮了，我的脖子有点酸疼了。终于，妆毕了。
　　“好美！”绿儿忍不住叫出了声，“娘娘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
　　镜中佳人，眉目如画，貌美如花！娇艳欲滴，又楚楚动人。
　　这是我吧？我一直期待着为他披上嫁衣的一天！可是，等啊，等啊，如今等着嫁作他人妇！
　　心口又传来一阵刺痛。
　　不想，不能想！
　　珠儿捧着嫁衣进来了，说道：“小姐该换嫁衣了！呀，好美！”珠儿也忍不住赞叹。
　　换好嫁衣的时候，外面的锣鼓鞭炮响起来了。
　　这时候，母亲踏入了我的闺房。
　　“玉儿！”母亲双眼红肿，想是昨夜一宿没有睡好。
　　我迎了上去，搀扶着母亲的手臂。
　　“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娘亲想见玉儿就没那么容易了！”母亲感伤的说着，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掉了下来。
　　我扶着母亲坐下，安慰道：“娘亲以后想我了，可以去宫里看我呀！”
　　“那是皇宫，谈何容易！”
　　“娘亲，”我搂着她，像以前一样撒娇，“玉儿会想办法求皇上恩准的呀！”
　　“我只是担心玉儿，总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女儿会过得很好很好，母亲放心！”我一本正经的说，“玉儿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玉儿是长大了！”母亲又哭又笑的说。
　　外面的锣鼓声更响了。
　　“请夫人为娘娘盖上红盖头！”紫芯说。
　　绿儿拿着托盘，上头放着红头巾，走上前来。
　　我缓缓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拿起红巾，流着眼泪，往我头上一抛。
　　一片鲜红迎面遮来，一滴不意察觉的泪水也在此刻终于滑落。
　　从此就是他人妇！
　　珠儿、紫芯搀扶着我来到外厅。
　　只听得一细声的太监声音响起：“拜别父母！”
　　我恭敬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珠儿、紫芯扶我站起，踏出门槛。
　　“请娘娘上轿！”太监掀开轿帘，恭谨道。
　　耳旁似乎又传来母亲的哭泣声，我迟疑了一下，终于上了轿子。
　　“起轿！”八人豪华大轿被抬了起来。
　　我偷偷掀开轿帘，只见母亲哭倒在了父亲的怀里。

　　尚书府离皇宫并不远，不到一驻香的功夫，就到了皇宫的入口处玄清门。
　　高高的红色城墙，可望不可及。
　　城上有着无数的弓箭手，城下站满了携带大刀的侍卫。守卫极是森严。
　　太监拿出御赐令牌一亮，玄清门侍卫长赶紧大手一挥，庄严的宫门缓缓敞开。
　　过了玄清门，我坐在轿子上晃啊晃，到了玄德门。一样是守卫森严。
　　过了玄德门，上了无数节台阶，又走了好长一段的平地，到了玄武门。守卫兵也是不计其数。
　　然后又是台阶，又是平地，到了玄昭门。
　　又是平地、台阶、平地，到了玄阳门。
　　皇宫好大好大，关卡又这么多，守卫森严的看来连一只鸟儿也飞不进来。
　　过了玄阳门，是一片大的可以容纳几万人的广场，一眼难以望到尽头。又颠啊颠，晃啊晃，晃到我觉得永无止尽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宫殿，高高的黑色牌匾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写着“昭阳殿”。
　　昭阳殿下面是一步步台阶，好长，好长！
　　台阶两边直挺挺的站立着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执长刀，面无表情。
　　好威严的地方！这里就是上朝议事的地方吧？果然非同一般。
　　轿子终于在昭阳殿前停了下来。
　　我赶紧盖好红盖头。
　　“落轿！”那细声尖锐的声音又响起。
　　花轿落了地。
　　“请娘娘下轿！”
　　珠儿、紫芯赶紧过来掀开帘子，我慢慢步出轿门。
　　“请娘娘上殿！”
　　我伸出穿着精致绣鞋的小脚，跨上了昭阳殿的第一步台阶。
　　从此是条不归路。
　　台阶好长，总也走不到头。即使是微凉的十月，我的额上也出了薄薄的香汗。
　　终于，我跨上了它的最后一步台阶。
　　“淑妃娘娘上殿觐见！”
　　“淑妃娘娘上殿觐见！”
　　“淑妃娘娘上殿觐见！”
　　似乎有三个不同的声音，连接着传递话语，一个轻过一个。
　　迈开小脚，我终于终于踏进了昭阳殿。
　　盖头遮着我，我什么也看不见。感觉着两边站满人，都是满朝大臣吧？
　　这个地方太庄严了，殿里又聚集了来自全国的精英，个个都是国之栋梁。
　　我的脚有点发软了。小手也有丝不意察觉的微抖。
　　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可是为什么昭阳殿这么长？我一直走着，一直走着。
　　终于，那个美妙的尖细声音响起了：“请淑妃娘娘跪下听旨！”
　　太监在我面前放了一个软垫。
　　我缓缓跪下。
　　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欢喜下跪。
　　宣读声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礼部尚书之女夏玉媛
　　温柔贤惠，贤良淑德
　　册封淑妃，授予玉如意
　　赐住锦绣宫
　　钦此
　　“请皇上赐玉如意！”太监大声宣。
　　大殿静悄悄的，只听得 “叩叩”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我更紧张了。头也垂的更低了。
　　明黄色的绣着金龙戏珠的衣袍下摆出现在了我的盖头下。
　　我的脚更软了，手也发抖的更厉害了。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一块碧绿通透的玉如意放入了我的手中。上头隐隐还留着他的余温。
　　大手扶起了我。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害怕和紧张，大手握住了我的小手。
　　紧紧的包裹住了！
　　那种沉稳的力量，像一种无言的扶慰。
　　我的心稳了稳。
　　低头一瞧，只见那通翠的玉如意上刻着“淑妃”两字。
　　从此就是身旁这个集天下尊贵于一身的男人的妃子了！
　　台下百官齐跪，大声恭贺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