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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章 东湖画舫 ...

  •   慕容清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关键是亮。黑珍珠似的瞳仁此刻光华流转,宝冠锦带,从头顶到鞋底没一丝乱处,两绺长发自耳后垂至胸前,连个毛草的碎发丝都不见。不知学谁,今日手里也拿了把折扇,见到张柳燕的那一刻,不负众望地右手扇往左手心重重一搭,叫道:“燕儿!”不愧是狗血山庄的狗血庄主。

      张柳燕白眼儿,想着刚好像提到他了?谁这么嘴欠呢?不禁往夏姑容处瞟了一眼。夏姑容回视她一眼,心领神会,轻道:“说曹贼曹贼到!”

      慕容清已至眼前,却盯上了悠游公子夏某人。夏某人心想,此人应是有所误会,此时合该脸一红、咳一声、眼瞥向别处、能装多像装多像,然后偷偷观赏第一公子乌脸憋气的样儿。奈何“脸红”这门手艺他实在遗忘已久,生怕一个不慎,没调好色(三声)儿、变绿了,岂不骇人?于是,他直直地盯了回去。气氛一时在两大美男的互相倾目中变得煞是暧昧。

      本来大家瞧着二人甚是陶醉,一个白衣纯粹潇洒,一个银裳雍容典雅,正待谁来蹦出句众望所归的“真配啊!”张柳燕指指夏姑容道:“这是我刚认识的青梅竹马。”

      一船的人眼光全散去别处,心中不由齐刷刷道:“你也配!”突然湖水一个波起潮来,画舫一震,众人怨念遂平。

      “你倒是到处都能结识些公子侠士,呵,给你介绍位女侠可好?”

      张柳燕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点头谦逊道:“不及暗香红远矣。”

      夏姑容一声轻笑,慕容清长眉更紧。张柳燕刚想补一句“还不及慕容兄”,慕容清却已转身放柔了声音唤道:“苏姑娘。”

      原来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东湖画舫舱外,不知何时竟已只剩下了四人。苏秀极不耐“女侠”二字,但近日难得见慕容清的笑脸,现下既好不容易不知为何云开雨霁,也不好发作反驳。别别扭扭地走上前,直勾勾瞅着张柳燕,问道:“你怎么不换男装?”

      张柳燕一愣,那苏姑娘转向慕容清:“你不是非要我换身男装才肯带我来的吗?”

      张柳燕心说,换了还不如不换,更扎眼。却听慕容清回苏秀道:“她不用。”“为什么?”慕容清眉轻皱,吐出两字:“安全。”

      张柳燕:“诶?”
      苏秀:“什么意思?”
      张柳燕:“你们可是诱捕暗香红来的?”
      夏姑容:“暗香红的眼光,很高!”

      张柳燕闭了闭眼睛,拉过苏秀,率先往舱里走去。“他之所以让你穿成这样,是以暗香红为藉口满足他难以启齿的审美癖好。”
      苏秀大惊,“他喜欢男人?”
      张柳燕:“他喜欢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你不觉得这大一号的衣服穿在身上,让你绰约得更含蓄了吗?”
      “诶?对哦!”
      慕容清黑线,“张柳燕!”

      张柳燕猛地转向夏姑容,“你怎么不涂点泥在脸上?既然暗香红眼光那么高,只怕瞧不上在场的女子,再出其不意竟将你当作目标掳了去,公子你失节事小,比女子更惨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影响了诱捕计划事大啊。”

      夏姑容嘴角一僵,轻瞪她一眼,“不才不及慕容兄远矣。”

      慕容清冷哼一声,“燕儿倒是何德何能,什么时候认识了夏兄?”

      张柳燕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燕儿你个头啊!”

      夏姑容却猛拍了下张柳燕的肩,使得她当下一沉,险些栽了下去。“幸亏慕容兄提醒!咱们不是在花都便照过面了吗?你当时的眼神很是惊艳啊!”说着瞧向慕容清,满脸笑意道:“慕容兄也在的,可是个证人!”

      张柳燕听得一头雾水,当下也不及弄明白,被肝火大动的慕容清一把扯过。慕容清直接无视掉夏姑容,问张柳燕道:“你上午给我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张柳燕闻言“嘘”的一声,可算眼睛里只有他了。甜甜一笑,低语道:“就那意思,莫嚷出来啊。”心说谁知道那忍者神龟似的古剑四人组什么时候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

      慕容清一愣,苏秀扯出张柳燕,“你们什么关系?”

      张柳燕见苏秀小脸儿鼓鼓的,红彤彤甚是可爱,黛眉怒竖,却是一脸的委屈。经刚刚交谈鉴定,此鞭甩房檐瓦姑娘实乃天然呆傻乖。此时被抓着的手臂生疼,再瞧瞧夏姑容一副此戏甚好的路人甲模样,慕容清又不知为何呆在那里不制止苏秀,为今之计只有靠自己了。于是她电光火石间亲了口苏秀的脸蛋儿,咂咂嘴,“甚好甚好,跟雨儿和茗茗的一样滑。”

      苏秀大惊,猛地推开张柳燕。张柳燕赶忙稳住身形,一个飘忽,便已窜入舱内。苏秀扁扁嘴,扯着慕容清的袖子,委屈嗔怒道:“她轻薄我。”夏姑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舱内如间精致富丽的屋子,红毯铺地,帷幔随风。拣了个扎眼的位置坐下来,张柳燕暗叹,怪道薛仁贵去征高丽时能“瞒天过海”呢,果然坐在此间便浑然忘了身在船上。那主位上坐的是个美貌女子,白芝轩、楚真等人却各坐在下首客位。贺全更是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煞是有缩头缩尾的气势。

      那女子刚上船时被掩在了众人的身后,是以张柳燕并未瞧见。此时正对着她,虽有些距离,却也能瞧个真切。眉如远山、如笼薄烟,眼似秋水、未语含情。楚楚纤纤,拂风弱柳难拟;幽思薄怨,月宫姮娥不啻。天生一段风流,韶华了锦年。

      但比起丛烟如水明眸,张柳燕倒是更喜欢苏秀的清澈眸子,便是慕容清那对黑珍珠,也似是要比她简单得多。

      日未西沉,热闹还未正式开始,只有些年轻姑娘在空阔的屋中间场子上跳舞,和着舒缓柔靡的曲调,看一眼便犯困。枯坐无聊,张柳燕抓起一把瓜子闲嗑牙。楚真走上前两眼放光。张柳燕不经意间抬头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楚真灿烂一笑,坐在张柳燕身边,不远处白芝轩抚额长叹。

      “姑娘别来无恙?”“无恙。”
      “江宫主别来无恙?”“无恙。”
      “鱼臣兄别来无恙?”“无恙。”

      “鱼臣兄夫人幽素令主别来无恙?”
      “你什么时候跟她别的?”

      “呃?”楚真本在想下一个问谁呢?不期然听到这么句。
      “你有何贵干?”
      “姑娘可还认识我?”

      张柳燕吐血,“你扯了这半天才问我认不认识你?!”
      “咳咳,”楚真讪讪,“久居深谷,不与世事,于世态人情生疏得紧。不会说话,姑娘见谅。”

      “那你还懂东拉西扯套关系?无师自通?人才啊!”
      “师父和师弟们常说不才乃天才之资,‘人才’,倒不敢当。”说完便抓起张柳燕的手腕搭起了脉。

      不一瞬放开张柳燕,楚真眼神更是灼热,“姑娘可是有何奇遇?亦或服食了什么灵丹?”

      “没有。”

      “那怎会突然内力大增?今日一见便觉姑娘眼中精光陡盛,步履轻盈迅捷,刚搭脉一探之下,果然内力深厚,与上次相见如同天壤。”楚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甚是随意地轻声道,“姑娘不必多虑。玄宫丹药天下闻名,便是多了这可骤然提升内力的灵丹也不足为奇。若姑娘肯告知在下,在下定当守口如瓶,绝不会给玄宫带来什么麻烦。”

      张柳燕心说,你个疯子就是个大麻烦!转念一想,自己突然得此内力,若没个说法,玄宫定难逃猜测窥探。果然人心不足,名利贪欲横行,方乃江湖。

      转头正见慕容清三人进来,手高高一举,灿笑道:“庄主大人!”三人近前坐下,夏姑容道:“你怎么拣了这么个暴发户的位置?”张柳燕瞥他一眼没搭理,直接问慕容清道:“慕容庄主可还记得上次在悦来客栈?”

      慕容清闻得“慕容庄主”四字,眉头一紧,不悦道:“如何?”
      “我道是我被一老疯子带来此背井离乡之地,才被你救了去。你可还记得?”
      “嗯。”

      “两月余之前,他又出现了。明言自己时日无多,只可惜了自己的一身武艺。想来教我已是来不及了,便将内力传与我。如今这位楚兄却异想天开,非说我服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故意扯上玄宫,岂不可笑?且不说这药得是通过怎么个原理制出来,便是常理想去,若真有此灵丹,玄宫还用如此谨小慎微、避居一隅?”

      话音未落,一把被慕容清抓住。张柳燕黑线,好不容易成个半吊子高手,但这高手,说被抓住就被抓住,当得很被动有木有!只听慕容清吊嗓子般叱道:“你会武功?”说着就按向张柳燕脉门,不比楚真的鹅毛浮水,他可是使足了劲儿。张柳燕猛吸口气,道:“你捏人的毛病还改不了了怎么着?”

      慕容清脸色变黑,忽然很想找根绳子把她捆住,低喝道:“跟谁学的?”楚真嗤之,心道,果然见了这女子,便想不到别的,连人家忽然内功深厚都没看出来,真是把江湖明天的脸都丢光了……

      正自相持不下,忽地闯入一干女将。十来名女子,浅碧衣裙,手持长剑,墨穗飘飘,头上各插几根漂亮的筷子。旋即走入一美貌道姑,拂尘一甩,美眸横顾,冷笑一声,道:“人来的倒是齐全。怎不知会我青城一声?”正是青城掌门顾天姿。

      慕容清起身抱拳,笑道:“事起仓促,晚辈只通知了近处的几位武林同道。不想各位前辈侠士除贼之心甚切,纷纷赶来相助。今更得顾前辈不远千里而来,实是喜出望外。今日之事更多了几分胜算,真乃我武林大幸。”

      顾天姿冷“哼”一声,一拂袖便飞身坐在了贺全的对面,一干弟子侍立于后。慕容清忙命上茶。
      顾天姿缓缓地错了错茶杯盖,“贺掌门倒是消息灵通得紧,泰山距此比我青城更是远得很,怎的却先我这些时候?”

      贺全闻言笑笑,“老夫不过赶巧有事路经此地,偶然闻得此事,才过来相助慕容贤侄。那暗香红为武林大患,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不过略尽绵薄而已。”

      顾天姿素手微颤,心道好个老匹夫,待得稍定,道:“我四大派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已有百余年。想当初四派掌门于魔教落日山顶盟誓,荣辱共、死生同。自此凡继任掌门者血荐此约于先掌门灵前。言犹在耳,血迹未灭。十几年前可还是你亲自出席了我的继任仪式!”顿了顿,“哼”笑道:“若说十几年太长,您老上了年纪记不起来,那咱们可才刚观证了段掌门的血荐礼没过几年。若是还不记得,等会儿问问当时与我二人同在的玄妙师太如何?”

      贺全色变,一脸愤郁,沉声道:“老夫自不敢忘了祖训,顾掌门何意!”

      顾天姿道:“无它。同荣共辱而已。我已通知了华山、峨嵋,想也该到了。既是泰山派欲为武林除害,我三派自不能只作壁上观,也应出份力才是。”

      贺全沉着脸,半天冷道:“不过一个采花贼,顾掌门言重了。”

      顾天姿气往上冲,登时将茶碗重重摔在案上,“一个采花贼会劳动到你贺大掌门?事到如今还给我装糊涂,当我顾天姿是三岁孩童?当年事直接使崆峒四派灭门,那秘籍染的是我八大派先祖的血,而今你竟想一人独吞不成!”

      语罢众人哗然,贺全老脸通红,起身恨道:“休得胡说!”

      正欲剑拔弩张,上面主位丛烟重重拨了下琴弦,低沉沉如一剑裂帛,趁得诸人方静,正色道:“来此之人皆心照不宣。现在箭在弦上,莫要还未发却先折了手。当前大计乃捉拿暗香红,时辰愈近,诸位何妨先戮力同心,事后再言其它未迟。若现在便自己打了起来,跑了暗香红,再欲擒他便不知何年,一切也都没得谈了。”

      白芝轩点头道:“丛烟姑娘说得有理。二位前辈稍安勿躁,既然都来了,自是不想白来。左右这一个晚上,先共同御敌为上。”

      丛烟忽地弹起了一首曲子,清清泠泠,如鸟鸣山涧,俄而慷概直迈,若万江赴海。慕容清使了个眼色,丛烟身后一排侍女刹时齐齐将手中捧着的画轴高举垂开,美人江山各尽其妙。又有一侍女举案上前,案上玉毫新墨,侍女素袖当风,但觉墨香阵阵,清气盈盈。

      白芝轩翩然一跃至最先的一幅美人图前,那美人立于广厦阶前,对着手中一片花瓣凝愁,衣带微扬,青丝拂起。他略一端详,提笔蘸墨,书于画侧道:“东风洗却谁颜色,尽日闲庭拾落花。”刚刚惊吓之余忘了舞步的姑娘们也渐渐找回了魂儿,舞袖翻,胡璇起,隐于两旁的乐师接替丛烟重奏起刚刚悠悠缓缓的燕乐,一时仿若什么事儿都没有,一片升平和乐。丛烟转身来到画旁,一笑道:“多谢轩公子。”

      贺全已重又坐下,顾天姿也斜了一眼复归于座。慕容清笑道:“相聚不易,那暗香红来前我们便权作雅集消遣,诸位意下如何?”

      舱内少年侠士颇多,且多是出自名门,平日皆自诩不凡、文武双全,值此良辰美景,佳人当前,自是乐得附庸风雅。且也助慕容清缓和局面,便纷纷道好,一时赏画品琴,倒似是文人雅会,却也正合了慕容清等人最初的谋划。想来一片氤氲的文雅风流才当得东湖画舫、艳冠群芳,也才得引来那遍逐天下之美的暗香红。

      青城一众女弟子纷纷隐起长剑,散在两侧乐师处的帷幔后,顾天姿拂尘一甩着了个侍婢带入内间休息。慕容清舒了口气,复又坐下。刚瞧向张柳燕,只觉一阵异香袭来,转头再望向舱口,只见风送花入,不一时花瓣铺地,直直铺就了一条窄径。花瓣如雪,红毯艳绝,一锦衣美人踏径而来,手中折扇“哗”地一开,翻转间,两行字如玉湖碎冰,道是:“沉鱼落雁处,人面对花容”。来人姓花名容,西京花家三弟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章 东湖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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