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身边（终极衍生）》毛豆

1、一

　　初秋，早落的叶偶尔寂静飘过。走廊冷冷清清，灰尘满布。
　　听说，尽头那间教室，就是终极一班。

　　“田老师，我一个人可以的了，你回去吧。”纪鸢看着美艳非常的终极一班班导，不知道到底要说多少遍才可以把田欣脸上那种“天啊，第10个助教啊，之前的9个，左右手左右脚心肝脾肺肾都出过问题了，难道这个要被砍头？！那阿光会不会骂我啊？我买的保险够不够啊？”的表情抹掉。
　　“够，绝对够。”纪鸢斩钉截铁地说。
　　啊？田欣一下子懵了，“我说出来了？我又说出来了？”她粉红色的唇张成O型，长长的睫毛扇呀扇，然后卷着头发傻傻地笑，天真的表情和完美的身材结合在一起，果然很有诱惑力。纪鸢叹了一声，也只有这样的老师，才能把那个终极一班老大制得服服帖帖的，那个王亚瑟倒是没说错，美色果然是制暴的最佳武器。
　　手上的书似乎太重，纪鸢左右环顾，最后只能放在都是灰尘的走廊栏杆上，看看手机，还有3分钟时间就上课了，可是田欣竟然还在这边跟她耗。
　　她习惯性地归纳了几个问题，然后一一提问：
　　1.之前已经确定让汪大东帮忙维持秩序了吗？
　　2.汪大东今天肯定会回校吗？
　　3.她确定买了100万意外险吗？
　　4.还记得如果她跟进去，只会破坏新老师威信这件事吗？
　　5.阿光果然会在下课时过来吗？
　　田欣点头再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走，还不停地回头……回头……
　　似乎，纪鸢真的是要去送死了。

　　转角，教室的门打开得很嚣张，上面都是涂鸦。
　　纪鸢摇摇头，直接走进去，然后放下书。
　　全班都在胡闹，前面有四张课桌拼在一起，毫无疑问就是金宝三的小团体了。
　　金宝三——那件“台”得不得了的衬衫，满是烂醉的颜色，松松垮垮的校服裤，乌黑抹漆的木屐，那张脸——呕——真丑。
　　然后是什么大辣小辣啊斧头的？纪鸢暗叹一声，这么平凡的脸，这么难看的装扮，加上毫无特别的名字，坦白说，虽然有田欣一再打底，她又忘了谁是谁了。
　　4人帮后面坐着的男孩有难得一见的镇定，五官端正。哦，就是田欣口中的“最有希望被救”的技安同学，各科都比较平均（纪鸢：其实也就是每科都30分左右！），不存在偏科问题（纪鸢：也就是全面地没希望！！）。
　　嗯？差点忘了金宝三那堆人旁边的下巴和两指，白白净净的女孩，名字很cute啦，两个人打量自己的眼神也很乖，完全不是好勇斗狠的角色。
　　后面是极酷的蔡云寒和可爱的蔡五熊。
　　蔡云寒的眼神都是冷的，强，但是强于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非常的没有人性的那种……
　　纪鸢习惯性地扁扁嘴，对这种强人，她通常都是避之则吉。
　　眼角瞄到五熊正转头对着后排某一个人笑，正想顺着她的视线看清楚田欣班上最有名的四大天王——
　　“小红毛！我是终极一班班长金宝三了啦！”金宝三已然在座位上跃起叫嚣，“你是不是走错地方啦？看清楚，我们这里可是恐怖地狱终极一班哦！你可以滚回幼稚园啦！”
　　纪鸢翻了个白眼，唉，最蠢的人果然名不虚传，还唯恐被人不知道自己蠢。他扎手扎脚耀武扬威的，真难看。田欣还真是有教无类，这样的学生……难为她了。
　　她不屑的样子激怒了终极一班班长，这个胖子很威武似的抓起身边的球棒，就想冲上前。他旁边的跟班自然横眉怒目地作势。
　　可惜——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金宝三竟然也会绊到椅脚，然后一头栽倒……
　　全班静默，秋风中似乎有乌鸦愉快的飞过。
　　纪鸢只望向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着的大男生，难得他没有头盖蜡笔小新在睡觉，但长手长脚地摊坐，占据了几乎三个座位的地方，仍然是一头乱发，不羁但不扎眼，染这么金也没人管哦。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摆明了满是戏谑的笑意。
　　纪鸢一挑眉，略带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汪大东同学，麻烦维持一下秩序，谢谢。”
　　“喂！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跟我们东哥讲话，找死呵！”金宝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看样子准备扑过来将纪鸢丢出教室。
　　“金宝三！！！”
　　然后一个锅盖砸下来。
　　就说嘛，唉。纪鸢虽然一早听过这种场面，现在还是忍不住笑。
　　“各位！”汪大东站起来，按35度的最佳被观摩角度仰起自己的脸，开始招牌的汪大东告同学书，“我们的班导，一个青春美丽可爱身材好的女老师，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前途美好姻缘，就是为了让我们这群其他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的坏学生考上大学，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多么令人敬佩的职业操守！难道我们就不应该也做点事情来报答她吗？难道我们就不应该拿出我们的魄力来好好学习吗？”
　　“考大学！考大学！考大学！”
　　“大东！大东！大东！大东！”
　　班上的人竟然一致地开始拍桌子，然后乱七八糟地狂呼口号。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就这样站着享受下面的人的顶礼膜拜，完全忘了之前田欣要交代他说的是什么。纪鸢再次翻白眼，她总算见识到了田欣所说的奇特场面，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她一般，穿上低胸迷你裙，摇弋生姿地走过去，拍拍大东哥的肩膀，勾起明媚的笑颜，说“哎呀，谢谢大东，谢谢同学们，老师好开心你们这样团结耶”。
　　哦，完全行不通的。
　　那现在这个乱轰轰的场面是怎样？！
　　“大东，上面的不是班导。”一个文弱纤细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透出来，仿佛一盘冷水，就这样浇在狂乱的众人身上。
　　静——
　　今天的乌鸦好像来得特别勤呢。
　　“啊！哈哈！嗯！呃……这个……”终极一班老大徒劳地伸手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挠了挠那头金黄的乱发，“小纪你自己说吧。”
　　“小纪？！”
　　除了坐在大东旁边的雷克斯之外，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怀疑的目光在汪大东和纪鸢之间挪移。
　　纪鸢这个时候只望着刚才出声帮她解围的雷克斯。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敏感的男孩子，柔弱的肩膀，黑顺的头发，还有细长的凤眼。果然聪明但不外露，内敛仍光华万丈。田欣拼命赞许的雷克斯同学，真的不错喔。可惜他不参加联考。
　　难得有目光如此直接，却不含有一丝畏惧或计算或鄙视或淫亵的意味。给他的感觉，是平等——对，难得的平等，不因为他是K.O.2，不因为他看起来是体弱多病的富家子，不因为他是心狠手辣的黑猫酒店老板，不因为他长得很——诱人。
　　纯粹地，他在纪鸢眼中，只是雷克斯。
　　他忍不住抬头，推了推眼镜，回她一个微笑。心里开始明白，大东这几天不停跟他提起的“小纪”，能收服K.O.1的小纪，果然有点与众不同。
　　纪鸢有些诧异，看起来冷冷的雷克斯会对她笑，有一刹那的失神。
　　很快地，纪鸢在平静的气氛中开始介绍自己。她其实只负责文科，详细一点就是中外历史和国文的抓题，偶尔也会帮田欣弄一下课外英文补习。所以，她一周只会上6节课，集中在周三和周五上完。
　　“啊？那我们的历史课就是你上呵？你混哪里的啊？有我们段常仁老师这么厉害咩？”金宝三有点瞧不起这个染成满头红毛的小不点，但是东哥这么挺她，自己也不能太过分，就小小的鄙视她一下下好了。
　　“呵呵，问得好。”纪鸢也不生气，“基本上，你们的历史课还是由潘老师来上，国文课也是古老师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负责抓题。我上课基本以练习加讲解为主，所说的都是必考的题目。你们如果考理工类，我的历史课可以不听的，不打扰其他同学就好了。”
　　这么一说完，金宝□□而无言以对了，哪有老师说学生不听课也可以的啊？
　　“现在，”纪鸢转身向黑板，准备写下课程规划，突然又转头对金宝三说，“忘了说，我是混外国语学院的，现在主修法语，副修西班牙语，辅修英国文学史。大学联考的历史成绩是静云高中第一名，国文比较差，只拿了第二。”
　　“静、静、静云高中？？”金宝三差点没被麻糬噎死。唯一仅剩的女子高中，包揽每年大学联考前5名的静云高中？！
　　静——
　　纪鸢认命，这次的乌鸦是她自己招来的。转头继续写课程规划。
　　一直埋头抄琴谱的丁小雨这个时候才抬头，然后跟亚瑟传音入密——
　　•她很聪明。
　　•哼，自大狂就知道搞这种难缠的老师过来。
　　•你不必听她的课啊。
　　•看着碍眼。哼！（对着汪大东狠狠啐一声。）
　　碍眼吗？丁小雨甚至没有看清楚纪鸢的相貌，现在看到也只是一头短短的红毛，白色的tee。然后，纪鸢写着写着移出讲台的遮蔽范围，下面只是一条牛仔裤，然后一对sneaker。
　　•很舒服。
　　•啊？亚瑟忍不住转头瞪了丁小雨一眼。
　　•你审美观出问题了吗？这种发育不良的小红毛头也舒服？
　　发育不良吗？丁小雨很想认真的说刚才自己没看到，却突然想到亚瑟其实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纪鸢转过身来，原来真的是平凡无奇的女生，脸也就圆圆的，带着现在很时兴的胶框眼镜，刚好掩盖了眼睛过分灵活的光芒，鼻子嘴巴都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身材偏瘦，穿的衣服这么中性，更显得她瘦削。问题是那双眼睛，亚瑟会“哼”，是有道理的。聪明人对聪明人，从来是王见王的死棋。丁小雨突然有恶作剧的冲动。
　　•我一直都喜欢发育不良的女生，看起来比较柔弱，让男生很想保护。
　　这一次，连汪大东和雷克斯都望过来了。
　　•靠！王亚瑟忍不住骂粗话。所以你才喜欢那个安琪！
　　“王！亚！瑟！”终极一班老大在小雨所有表示之前已经拍案而起。
　　“坐下！”纪鸢头痛地喝了一声。
　　全班等着看王者对决+新老师骨折的戏码，就这样平息了，汪大东竟然——坐下了。
　　搞什么啊？不过幸好我没有卖门票，也没有卖三张再送一瓶矿泉水，不然呢，就真的亏大了。金宝三失望地叹气，也难得地选择不开口说话。因为这个助教，看起来很有后台呢。
　　纪鸢继续解说课程规划。根据她的理论，其实考试是死的，来来去去也就是题库里面的A到G卷，把所有题目都背熟之后，要拿多少分还不容易吗？所以，她的课程规划很简单，比如历史，分中外，然后按题型分成4块，然后就是背。比如国文，写作是无法背起来的，但是填空之类的死题目，只要背好了，过关是没问题的。
　　“老师，你当初的历史第一国文第二也是背出来的？”王亚瑟极其挑衅地问。
　　“对啊。”纪鸢第一次望着这个高贵的亚瑟王，并不否认。
　　“那和我们的教育方针岂不是有很大背离？这种填鸭式的第一有什么意义啊？”王亚瑟继续冷笑。
　　“聪明人会懂得关注周围，总观大局的同时注重细节，然后按照轻重作出最利于自己的决定。这句话不是莎士比亚说的，但也不会有错吧。”纪鸢觉得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敢于在终极一班嘲讽这位国王的人了。她分明看见亚瑟的青筋在不停跳动。
　　但是，经历过之前的风波，王亚瑟已经有足够的定力和风度，他“哦”了一声，“请继续说——”
　　“在座的同学即使不考大学，也要高中毕业。人生虽然不长，但是不可能往后30年、40年都为了博取K.O.榜排名而存在呀。之后的人生怎么走，都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你们经常说要掌握自己的人生，要掌握的第一步，起码是拿到一个高中毕业的证书。”亚瑟冷笑的声音传遍整个终极一班，纪鸢却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有家底，下巴和两指回去都是要做大生意的，金宝三你妈妈的3间上市公司不也是等着你吗？蔡云寒家里的连锁超市也要管的，王亚瑟你的土龙帮我就不多说了。”全班哗然，这个小不点竟然这么清楚他们的情况。而且，她说到K.O.榜了，还这么轻描淡写。
　　纪鸢却突然有点无力，这种废话干吗要说啊。果然都只是一群孩子：“所以，你们就打算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来踏足成人的世界？还是一辈子拒绝长大？跟成人社会暂时妥协，才会赢得更多。用一年时间来换取以后自己自主的人生，不划算吗？这个道理，大家这么醒目，当然明白的。”
　　“但是荒废了2年甚至更多时间后，要在最后一年全面掌握各科的知识是根本不可能的。”纪鸢扫视了班上同学一眼，看到连蔡云寒也有听住了的表情，才继续说，“所以我才要帮你们抓题，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起码都能完成你们应该完成的事情。能考高分的，并不一定是学得最好的，但学的最好的，往往在考试中都会失利。你们要选哪一样？”
　　金宝三想起自己阿妈，整天说宝三啊，好好读书哦，考大学阿妈放心哦。眼睛突然就有点湿了。他破天荒地回应站在教坛上的人：“考大学。”
　　“好啦，王亚瑟，你还有意见吗？”纪鸢真的快虚脱了，这么大声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真是要命。
　　亚瑟已经在看他的莎士比亚全集，鸟都不鸟她。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他已经低头了。
　　丁小雨望向带笑的雷克斯和微微有点呆住的汪大东，再看看讲台上拼命喝水的纪鸢，突然发现自己也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个老师，很有意思。
　　时间平静地滑过，快下课时，纪鸢让金宝三把自己印好习题往下分发，一边解释：“这个是过往10年联考历史部分中国史清朝以前部分的必考填空题，每年考试有75％的填空题会在里面出。很少对不对？只有3页。不用做，下周三带回来就可以了。我的课全部没有作业，但是要记得带回来。”
　　“没有作业？YEAH！”金宝三一时手快，将手中所有习题都抛向空中，扭腰欢呼。
　　“金宝三！！！”锅盖再一次砸了下来。
　　出乎意料之外，一个身影极快地窜到讲台前，帮忙收拣掉在地上的习题。
　　“哦，谢谢这位同学。”纪鸢有点好奇地趴在讲台向下望，如果不是他穿着校服，她还以为是阿光呢。
　　“不用。”纪鸢听到的是清脆却沉静的声音，看到完美的头型，服帖的黑发，英挺的眉毛，下面那双黑得像闪烁的水晶的眼睛。流光四溢，深不见底，能将人溺毙的眼睛。
　　那是一直坐在最不受人注意的位置上，最沉默的丁小雨。
　　快速眨几下眼睛，纪鸢掩住自己的失态。接过丁小雨手中的习题。
　　下课铃响起，不知何时早已收拾好书包的各人鱼贯而出，竟然也都不忘拿一份题目。
　　王亚瑟细心地帮蔡五熊拿好兽毛大书包，然后抽了两份，搂着他的亲亲女友去福利社告昭天下他那美满的幸福。
　　大东和雷克斯两人拿了三份，说其中一份要拿去给练琴的小雨。临走前，大东倒还非常兄弟地拍拍纪鸢的肩，差点没把她一掌拍飞：“小纪，不错嘛。”
　　一帮人走光了，纪鸢这才感到非常累，闭上眼，她有点头晕了。
　　有人站到旁边，接过她手中的书。“阿光？”
　　“嗯。”田弘光，田欣的宝贝弟弟，正在家中准备参加联考的高三生，令人闻风丧胆的K.O.1，其实看起来乖得不得了，真正是眉清目秀，而且智商很高。也是她的家教学生，她教过的最应手的学生。
　　“还好吧？我之前在外面看你上课，都比较平静。”田弘光伴着纪鸢一路走出校门，一边听她说今天上课的事情。两个人就这样慢慢隐入夕阳的余晖里。

　　福利社茶座——
　　“大佬，那个老师是什么来头哦？好犀利喔！”小辣巴在金宝三身边，大辣和斧头拿着各色小吃准备按金宝三喜欢的次序排列好让他挑选。
　　“我怎么知道啊！”金宝三不是很爽，难得有人竟然不在他的上天无敌大八卦入地最强大暴料资料库里面。
　　大辣放好小吃，“可是她和大东哥明显有交流呵。”
　　“情妇？”
　　“姘头？”
　　“女朋友？”
　　“网友？”
　　“小蜜？”
　　“一夜情？”
　　“金宝三——”话音未落，金宝三已经打横飞出去了，还边飞边惨叫：“东哥，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雷克斯望着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宝三跟班们，很好心地解释：“小纪喔，是田欣老师找回来的助教，跟大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们以后再说这些话——”福利社茶座的遮阳伞柄应声而断，阿瑞斯之手在夕阳下闪着冷冷的光。
　　“哇！哇！哇！雷克斯王子，雷克斯少爷，我们不敢啦不敢啦！！！”
　　汪大东勾住雷克斯的肩，“走啦，别跟他们废话。雷克斯，我之前有看到一双鞋，不错说，我们去看看吧。”

　　坐在另外一边的王亚瑟非常满意雷克斯恐吓的效果，他走过那边拿走了他们的雪糕，那几个蠢材竟然都不知道。体贴地帮蔡五熊擦掉嘴边的雪糕痕迹，他柔声问自己的小女友：“觉得那个新老师怎样？”
　　“好人，”五熊可爱地点着头，“好人，亚瑟——不要生气。”
　　好人？亚瑟不否认，但是，他不怎么喜欢比自己更聪明——差不多聪明吧，的人。而且，汪大东跟她真的是有交流的，看样子雷克斯也知道，为什么他和小雨就一无所知？对于这一点，他真的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