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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魔鬼训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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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汀战战兢兢的跟在穆久身后,走出了研究室。
穆久走在前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下意识的从衣服里面掏出烟,正准备点上的时候,手顿了顿,回过头看看夏汀,慢慢地把烟收了起来。
他放慢脚步,踏着夏汀的步伐,走在了她身边。
“你们其实都不喜欢我抽烟吧?”穆久转过脸看着夏汀,脸上的表情很柔和。
夏汀愣了愣,迟疑的点点头。
穆久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了起来:“他们不敢跟我抱怨,你也不敢?明知道我会迁就你的。”
还没等夏汀反应过来,穆久就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在楼道里跑了起来。
夏汀睁大眼睛,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跟飞扬的笑脸,有种晕眩感慢慢晕开,模糊了她的双眼——
怎么觉得我离死不远了,居然出现了这么真实的幻觉。
穆久把夏汀拉进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开着车出了校门。
“想吃什么?”穆久哑哑的声音通过一种温柔的语调传出来,让夏汀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违和感实在是有点太强烈了。
“我,我随便。”夏汀不敢多说什么,副室长的反常让她提高了警惕,连手指都捏得紧紧的,这肯定跟训练内容有关。
穆久边平稳的开着车,边侧过身看了看夏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握了握夏汀的右手:“你很紧张?”
夏汀尴尬的摇摇头。
“都怪我平时对你们太严了。夏汀,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吧?”红灯,穆久缓缓地踩下刹车,认真的看着夏汀。
夏汀额上渗出了冷汗,以为是一个冷漠的人?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啊!而且不只是冷漠,还很凶暴,还很独裁,还很专制……
夏汀在心里默默地碎碎念着,看向了穆久。
虽然是和以前一样冷峻的脸,但是嘴角不自觉勾起的微笑跟眼睛里闪闪荡荡的温柔,让夏汀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此时的穆久,就像一个普通的温柔阳光、又带着成熟气息的男人。没有了刺眼的光芒,也没有了紧绷严肃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身边的女孩,迷人极了。
红灯换成了绿灯,穆久收回停留在夏汀身上的目光,优雅的转过头去,踩下了油门。
夏汀也慢慢的移回目光,望向了窗外。如果副室长从最开始就这样对我,那我还能不能察觉出他的本来样子呢?
穆久默默地看了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夏汀,不露声色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汽车平稳的向郊区驶去。
直到眼前的景色从繁华的街道变成了稀疏的房屋,到最后变成了狭窄的道路跟一望无际的满眼绿树,夏汀才渐渐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副室长,我,我们是要去哪?”夏汀左右望着,僵硬的问。
穆久依旧笑着,温柔的说:“我以前就想说了,以后别叫我副室长了,直接叫我穆久就行了。我们,去露营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快,就像一个期待着休学旅行的大男孩。
夏汀怔了怔:“露营?怎么突然决定要露营,我可什么都没带啊。”
“放心吧,我都帮你准备好了。”穆久说着,把方向盘一拐,开进了一片小树林。
开了十分钟,穆久在一座小小的山脚下把车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冲夏汀灿然的一笑:“好久没来这里了,路都快记不清了。”
夏汀尴尬的笑了笑,路什么的,我早就已经晕头了。
穆久停好车,打开了车门:“走,我们下去吧。”
他走下车,打开了后备箱,往外拿着露营的用具,看来她的路痴病还没有解决,这可不行。
夏汀跟着下了车,走到穆久身边,想要帮他拿东西。
穆久阻止了她伸出的手:“我来搬吧,东西多,你拿不了。”
就在夏汀正准备说“我没事,现在我就算是搬着煤气坛子爬二十楼都没关系了“的时候,穆久突然轻轻推了推她:“你去找个适合建大本营的地方吧。”
夏汀的神经紧了紧,这难道是在考验我的野外生存技巧?她看着穆久笑得温柔如水的脸,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等到穆久把东西全部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夏汀也已经找好了露营的位置。
穆久拿着装备跟在她后面,来到了一片平地上。平地比周围的地势稍稍高出一些,四周的树木也较矮较疏,平地下方有一条潺潺而下的小溪,较远一点的地方是缓缓而上的山坡。
穆久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地方找得完美。
站在一边的夏汀偷偷的看着像是变异了一样的穆久,一头的雾水。副室长指导我的不是新闻的采写能力吗?为什么把我带到了一个连半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难道是要我采访树么……
接下来的半个月,夏汀就跟穆久一起,在这个深山老林里面,过着表面和谐无比,实际内心各怀鬼胎的日子。
黑暗,是真黑暗。夏汀回忆着之前欧阳对自己的嘱咐,深深地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每天早上一走出自己的帐篷,就意味着一整天的煎熬又要开始了。穆久总是笑得像春风一样,随手做着些很居家的事,然后一边很随口问出些很随意的问题。比如——
“你是不是没有兄弟姐妹?真孤单啊。”
“听说你在进明扬之前都不知道X计划的事?”
“你真是路痴?路痴到什么地步?”
“你觉得美洲联邦新上任的那个安全局长怎么样?”
……
一开始,夏汀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也渐渐的忘记了欧阳的嘱咐。直到有一次,穆久又像平时一样随意的问了一个随意的问题——
“你喜欢晴天还是雪天?”
夏汀突然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不是前几天在研究室翻到的一本心理学论文里面的经典案例吗?
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问喜欢晴天还是雨天,所以这个案例她记得很清楚,“通过被询问者回答的答案、考虑时间、思考时的神态动作,能分析出被问者的软肋”。
这一下,她突然幡然醒悟,副室长笑眯眯的说的每一个字、不经意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在试探她。不对,应该是肯定在试探她。
想到这里,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沿着脊背慢慢爬满了夏汀全身。她僵硬的看向坐在一边笑着洗着袜子的穆久,就像在在看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恶魔。真正的恐怖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而是一心想着复仇,却每时每刻都在笑着的王子。
并且,这些天来,夏汀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到晚上,穆久的帐篷里面、不远的树林里面总是会发出些怪异的声音。以至于夏汀总是提心吊胆的提着用树干的做的木棍,战战兢兢的走出帐篷探个究竟。
而结局则是,有时是穆久在准备第二天的早餐,有时是穆久在大半夜漆黑一片的小溪里捉虾,有时是穆久在绕着树林慢跑,有时是穆久在暗暗的树桩边小便……
总之,每次都是穆久捣的鬼。
到后来,夏汀就再也不出去看了。
这一夜,夏汀睡得特别安稳。
当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满足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二天早上。她抬起手表看了看,8点。
夏汀微微的皱皱眉,穿好衣服走出帐篷,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一晚上都没有折腾?
她走到穆久的帐篷拍了拍桅杆:“副室长?不会还没起来吧?”
没有动静。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夏汀猛地拉开帐篷的拉链。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小小的白纸瘫在折好的被子上——
“突然被通知有急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回研究室吧。穆久。”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敏锐了,就算是睡着了也能大概的感知到周围的异动。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清晰的掌握副室长的行踪了,没想到那些“行踪”,都是副室长故意留下的。他真正要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真的不可能知道,就像现在一样。真自大啊我。
夏汀皱着眉叹了口气,突然顿了顿,嘴角抽动着站在原地。
先走一步?难道是说要我一个人回去?
她看了看周围摊出的帐篷、锅碗瓢盆、衣服被子、摄影器材等等各种生活用具,顿时觉得全身无力,不是要我一个人搬回去吧?
她突然僵了僵,跑到了停车的地方,还好车还在。车钥匙肆无忌惮的放在车顶上,夏汀默默地拿起它,欲哭无泪:“可是我也不会开车啊!”
而等她把东西都整理好搬上车的时候,她有样学样的启动了车,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就算会开车,我也不记得路了啊!”
之后的一路,成了夏汀再也不想回忆的往事。实际上她因为紧张,也记不太清楚了。
总之当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要不是看车牌,学校守门的大爷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X计划研究室的那辆车。实际上一开始,老昏眼花的大爷借着昏黄的路灯,还以为是一辆被改过漆的赛车。这车上的漆被刮的,大爷啧啧的摇摇头。夏汀挑了挑眉,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当夏汀终于把车停在X计划专用停车场的时候,她累得就像刚死过一遍一样。夏汀默默地打开后备箱,看着满满的一箱东西,实在是受不了的重重关上后备箱的门,什么也没拿的回了研究室。
站在衣柜的小隔间里,她看到研究室里微微的透着光,淡淡的烟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夏汀低了低头,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明就只是想好好念大学,毕业了随便当个小记者,四处走走玩玩而已;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拖入了X计划,每天累得要死,还要忍受这样那样的考验?
她抿着嘴吸了吸鼻子,眼泪最终没有流出来。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穆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冷淡的语调,跟以前一样。
夏汀怔了怔,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暖意,副室长终于正常了。那个随时都在往外吐信子一样的温柔男人,终于能告一段落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穆久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看着她。
夏汀接过咖啡,在穆久不远处坐下。
穆久恢复了以前的一脸冷峻睿智的模样:“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等下马上就要出任务,所以没时间跟你一问一答的说,所以你不要插嘴,认真地听我说。”
这么晚还要出任务?夏汀突然愣了愣,露营的时候,只想着自己晚上被穆久整得睡不着觉,完全没想到穆久也因为要整自己,所以也整夜整夜的没有睡觉啊。
“因为我的任务很多,所以就把对你的特训缩成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你的表现可圈可点。虽然一开始,被我突然的变化蒙蔽得放松了警惕,但是后来马上自己认识到并且有所修正。再来说晚上,虽然做我们这行的要有很强的洞察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有多余的好奇心。很多时候,好奇心可以毁掉很多东西。所以,你由一开始的听到声音就往外冲,变成了听到声音先判断再做决定,这个变化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你的洞察能力明显不够强,最后一晚你的酣睡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汀尴尬的低下了头。
穆久接着说:“作为特殊记者,我们必须要具备各种各样的技能,生存、学习、体能的要求都很高,所以今天你能活着回来,表示你的学习能力跟体能都有很好的提升,而且,路痴病也有所缓解。”
夏汀抿了抿嘴,路痴什么的,好像不是一种病吧。
“一般的采写技能我不会教你,你去上一般的课程就能知道,而且那些采访也是一般的记者做的。我们不一样,我们接的任务都有一定的特殊性跟危险性,所以我们接受的训练也不一样。在这次的特训中,我给你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如何套话、如何缓解气氛、如何引入话题,这些你回去自己慢慢琢磨。”
夏汀认真的点点头,虽然后来自己察觉到了副室长的用意,所以回答他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但还是常常不知不觉中就被副室长牵着鼻子走了。
“至于我为什么采用与本身截然相反的性格特征,有两个原因。一是要告诉你,在有的任务中,一定要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论如何都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小碗:副室长这些天辛苦你了……);二是,虽然身处X计划研究室,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畅所欲言。就像我是你上级,所以就算你发现了我的异常,也不能轻易的向我质问;而作为研究室,它对它的上级也是一样。”
说完,穆久看了一眼钟,就急急的跑出了研究室——
“你自己好好消化消化几个月的训练吧,过段时间你就要单独接任务了。”
夏汀捧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细细的想着副室长最后的一段话。
是不是说,要是我们的上级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还要帮着他们瞒天过海呢?
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向沙发上靠去。
第二天,夏汀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到了街角店。
“哟,好久不见。听说你参加减肥夏令营去了?”刚一进门,金寸昔懒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夏汀逆着光站在门口,看着蹲在书架边低效率的做着事的金寸昔,突然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她轻轻的吐了口气,在金寸昔身边蹲下,拉了拉金寸昔的头发。
“喂喂,减肥减得神经错乱了?”
真好。
“疼疼疼,快点松手!”
真放松。
“你听到了没,我要叫警察了!”
真温暖。
“你松手我请你吃沙琪玛好不好?”
这才是我要的生活。
“老板?”夏汀轻轻的松开了揪着金寸昔头发的手。
“嗯?”金寸昔嫌弃的朝旁边挪了挪,捂了捂头发。
“要是你写新闻,却发现不能按照事实真相的来写,怎么办?”
“啊?怎么了?有人要找你去拍减肥的广告吗?”金寸昔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看了看她。
夏汀一直蹲在地上,手指在最下面的一排杂志上磨来磨去。
“……怎么办?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
只要能让自己,让朋友,让你关心的、关心你的,让你所能见到的人幸福,给他们带去美妙的新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