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一世》湛澜残绪

4、初初相遇（二）

　　“瑶，你来了——”才踏进学生会长的办公室就被萌猛地拉住。因为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安，我没有出声责怪她的蛮力。
　　“这才多久没见，就那么想我啊。”我轻拍萌的肩，示意她冷静。
　　“瑶，陈曦把会长气走了。”萌的脸一年四季都泛着青春的色彩——红扑扑的，和她一样的还有潞华，两个人的脸冬天跟中毒似的血红~而今夏天看起来倒是颇有味道。
　　“哦？”我不着痕迹地靠近正威风地坐在会长位上的陈曦。
　　“现在要怎么办啊？马上要报告会开始，等下一定得学生会长发言，还要介绍学校的基本情况，那些材料一直都是朱会长一个人负责的啊。”萌焦急地边走边说。
　　“别急。”我把萌安坐在一个座位上，“我想我们的副会长肯定有解决办法。”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真是无聊之至。
　　“哼，他不见了，管我什么事啊。”这种时候撇开脸不是摆明了做贼心虚？
　　“要不是你……”
　　“嘘，陈大副会长，呵，其实我们哪好意思麻烦你啊。”阻止冲动的萌，我轻轻地笑，“这种场面还是会长亲自出席得好，您说呢？”忽视她眼中的怒气，我就轻避重地继续慢慢说道，“想来，您肯定是不忍会长这几日的奔波，让他提前休息会儿吧，呵，现在可以让他出来了？”
　　大家期盼的眼神倒是配合得格外好，办公室里一共有5个人，包括我和萌，陈曦外还有两个从初中就是我学弟的政和晋。我不露声色地跟他们打了个眼色，“哦？这种事情还是不劳副会长了，不如还是小女子来代劳？”
　　“哼！”猜中她的趾高气昂，这样才能把主动权夺过来。
　　我拿出手机，之际拨通了学生会长朱铭的号码。“喂？”
　　“会长，你好，请你现在马上回来主持大局。”
　　“会长，你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当然，你也该知道，如果你是个好会长，你就不该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现在还有１５分钟，我想你能赶回来。”
　　“就这样，拜拜，回见。”
　　挂断电话，我对着房间里另外３位露出一个笑脸，“怎么了，把眉头舒展开啦，已经搞定了。”
　　“哇，瑶你好强，会长都不听我们电话！”萌兴奋地说，说起来真是惭愧，对这个学生会最无热情的就是我了吧。
　　“呵，我比较喜欢物质奖励！”我丢给萌一个无赖的笑。
　　“滚蛋！”萌做了个“多余”的动作——我是说，本来想要打我，但是以我的敏捷程度，她当然打不到，所以这个动作就是“多余”的了，“糟糕，这些宣传资料得发放到高一各班！”
　　“你记性真好。”政不自觉地撇撇嘴。
　　“是啊，特别记得你是我学弟！”萌露齿而笑。
　　“呵——呵——”政往后稍稍一退，“那是，学姐请吩咐。”
　　“嘿嘿，你去送吧。”
　　“啊？？？？？？？十个班级我一个人送！？”
　　“刚刚谁说要……”
　　“好了，你们吵完了没阿！”从刚刚开始一直被无视的陈副会长一脸铁青地插足。
　　“呵，我想他们没在吵吧。”我讨厌任何人对我的朋友下手！“陈大副会长如果有事可以随意，我会安排好发送工作的。”无懈可击的微笑永远战无不胜。
　　不需要等任何回答，陈曦在学生会里不算副会长，应该是会长夫人，整个就一摆设。
　　我就径直发话：“萌发四楼3个班，发完就回教室，晋你发三楼3个班，政是二楼4个班，搞定后各自回班级。”
　　“瑶要去解救宣传部的同仁吗？”
　　“哟，我们家小萌萌今天好聪明哦。”我谄媚地笑。“萌萌在班级等我吧。”
　　“我本来就那么聪明，呵，你快点回去哦，外面太阳很大啊！”萌傻傻地笑，明显中了我的招。傻瓜最喜欢什么？最喜欢别人跟她说“你今天不是很傻耶”。呵呵~原谅我的邪恶。
　　“嗯啊，你们也早点哦，拜拜。”
　　“学姐拜拜。”

　　太阳真的很大，比刚来的时候还大很多。
　　我是个很容易出汗的家伙，特别是头部，我擦了下汗，唉，真是对不住宣传部的精英们。
　　当我告诉他们可以回教室的时候，他们迅速撤离的速度，真是让我感叹——果然是“精英”啊。
　　“死瑶，到现在才来！”善茗从背后用她独到的一指禅偷袭我，她是真不知道这样也会痛还是天生残忍？据她自己交待是因为她喜欢毙了我不备时那声惨叫“啊哇”，那个时候有最真的可爱？
　　我彻底投降，与变态为伍一开始我就做好心脏壁必强的准备。现在我则已经对她的这个破招有了十成的抵抗能力。
　　“可恶，又不叫。”善茗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竟然失灵了！”
　　“呵，你要懂得与时俱进，就你这点花招我看是撑不久了。”我暗自偷笑，还能气不死你？
　　“哼，一定可以的！” 善茗拿着自己的手指低语，那个德行像极了巫婆。
　　善茗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我猜她该是全校最闲最爽的宣传委员了，举凡开会，她是能逃则避，事都让我一个效犬马之劳，完全不顾我娇弱之躯负力有限阿！
　　按她的话，那就叫“物尽其善”，有个学校里最猛的宣传干事，没必要她出马；偶尔在我的锐利眼神射杀下，会吐句像人话的“能者多劳”。
　　委屈的我是绝对不能以一句“你个不是人的”来堵其口的，因为她向来以自己神似猫的外貌自诩为“可爱的猫”，倒也不怕污了人家猫的清白~净是一付欠扁样狂呼“我有九条命”。全然忽视周遭人均被吓去一半阳寿。
　　“说，今天让我如此受苦，要怎么算？”
　　“小孩子一样，还要表扬？哦，好吧，嗯啊，茗茗今天很棒，何瑶姐姐表扬你哦，乖。”
　　善茗推开我想抚摸她头的手，一脸愤慨。
　　“就你小子过分，我要求也不高啊。”
　　“哦？”狐狸尾巴自己会露出来的，我倒是不急。
　　“嘿嘿，你就答应吧。” 善茗一脸谄媚，“不要紧张嘛。”
　　“大灰狼一边抹口水一边叫小白兔不要紧张？！”我挑眉表现不可置信，“麻醉政策还是快到一剑封喉？”
　　“想到告诉你！” 善茗一个转身，快步走起来，口中碎碎念，“晒死了，晒死了。”
　　我抬头看一眼太阳，金色的，呵，生命吗？

　　追上茗的脚步，刚想开始一天的损人工作就看到从学校小卖部里走出来的若尘，太过熟悉他的身影，只消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辨别出是他，而况现在？我故意移开眼，和茗扯起不着边际的傻话，直到他从我身边——所谓“身边”大约离开2米，然后走远，平息自己的不正常，我自嘲地笑，我又在犯傻了——而在若尘眼中，我，还是初中那个成天只会笑，只会玩的小女孩吧？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我，也许，就像我也从来不了解他罢。
　　“你还喜欢PP吧？”茗闷声问道。
　　“PP”是我一时兴起给尘取的代号，不同于外号，若尘本人并不知道我的恶趣味。
　　“呵，我想我更喜欢那种感觉。”朝茗眨眨无辜的眼，我想茗是了解我的，她发现了我瞬间的不正常。
　　“少在我面前发毒。”茗恶毒地推了一下我的头。
　　“可恶，你凭什么污人清白？”扁扁嘴，我回推了一下——开什么玩笑？！这个帅气的推头动作的鼻祖那可是我！
　　“你别跑！”
　　“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我们就怎样很没营养地一路闹着，挥散我心中的烦闷。

　　李若尘——我的初中同桌。
　　从小学一路风风火火走来，在初中却见不着半张熟悉的脸，安排座位也是从矮到高随意安插。
　　而尘，是我初中第一任同桌，也是我初中唯一的男生同桌，更是让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男生。
　　那时的尘，留着中分发型，老成的发型配上他不够高大，略带幼稚的脸，常让我感觉他是个可爱的矛盾综合体。
　　就像小学的时候没由来地害怕老师一样，刚认识的人都害怕首先开口。不记得如何开始交流，刚认识的时候只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足球选手——小学的时候是校队队长，也记得他酷酷地展示自己有力的小腿肌肉——一切都很恬淡。
　　从来不曾忘记，第一次遇见他时，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黄色的T恤衫，以及上面Q版的拳王画像。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我能遇见以后发生的事，我是否会只想要留住初见时彼此的微笑，而放下曾经那么多的回忆？
　　而原来，一切的一切，在我自以为是的习惯后，只留下那一片空白，笑我痴傻。
　　呵，那是如何的没有开始就已经谢幕的曾经的年少轻狂啊！
　　多少次看你在篮球场上狂奔，跃起，投篮，帅气地让人为你欢呼，可是我，只想真正地看你踢一次你引以为傲的足球啊！
　　尘，一切都变了吗？
　　你，还爱着足球吗？

　　风吹起来了，是夏天里难得一见的沁人心脾的凉风，好舒服。
　　“还魂了阿？”茗轻拍我随风扬起的辫子。
　　“你这又是哪门子鬼话？”我不露声色地顶回去。
　　“是梦话。”
　　“嗯，回教室好好睡！”牵起茗的手，快步向前走——这四楼可真不是盖的。
　　“你还没醒吧？”
　　“呵，我很早以前就醒了。只是留恋这风中雅致的味道。”我看着茗认真地说，“你不知道吗？最喜欢趴在桌子上，窗外是暖暖的太阳，讲台上有激昂的老师，拂面的风，就这样轻轻带动你俏皮的发梢——唯美啊，唉，粗人，你不懂的啦！”我自顾自装出一付陶醉的表情，趁茗发火前挤进教室后门。
　　走到座位上，我重重地坐下，“啊——好累啊——”
　　这种时候，我都会露出讨好的眼神看向芃——我的同桌，“丸子，人家累累——”
　　丸子，是我帮芃取的外号，因为她喜欢网球王子里的“菊丸”；而我还怀念东爱。
　　芃则会无奈地笑，然后没有任何气势地责怪，“又发什么神经啊？”
　　“不要，我最喜欢丸子了，嘿嘿——最喜欢累的时候丸子帮我按摩。”很幸福地摇着芃的手，把一双大眼睛笑成一条缝。
　　然后芃会抽出自己的手大叫，“好啦，少恶心！”而抽出的手就会自觉地开始帮我按摩。
　　屡试不爽的绝招，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我幸福的模样惹来茗的极度不爽，“什么嘛，坏人好报？这个世界真不公平！看看我，被她拖累的，又晒黑了一层！”茗是我的后桌，我，芃，茗，潞华，我们是最好的四人小组。
　　“其实你不用在意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嘛。”
　　“哼，谁像你啊，死人白。”
　　“错，那是奇，我这是天生丽质的自然白，羡慕不来的。”我的皮肤的确是这样，晒得黑，但白回来也快，绝对不是那种小猪白，“唉，妒忌在心，怒火焚烧，何苦呢？其实我想潞潞那么善良应该不会介意帮你按摩的阿。”我忍笑说道。
　　潞华是班里出了名的猛女，体育是女生最高分，手脚硬可不是盖的，出手那个狠啊。我笃定茗没那胆子。
　　“你……”
　　“茗茗啊，要我帮你按摩不？”潞华阴笑着活动手指，发出关节“咯咯”的响声。
　　“不用了——不劳烦潞潞你了，呵——呵”
　　“好客气哦，都不像茗了。啊呀，这天气可真热，你额头又开始冒汗了。”哈哈，茗头上都吓出虚汗了，“来，何瑶姐姐帮你擦擦。”
　　“切，这里就属你最小！”
　　“唉，所以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能白痴地把那7个月整没了呢？”我一脸鄙夷，呵，斗嘴我可以奉陪到底。
　　“你……”茗是喜欢和我斗嘴的，一直就是。所以看着她眼中的注意力被前方的某物给吸引走的时候，我真是不习惯。是什么那么具有魅力？
　　我回过头，霎那间，就被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所震慑。
　　是一张陌生的却帅气得叫人不舍移开的俊脸。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气质。
　　他只消静静地站着，那张好到极致的脸就已叫人移不开眼，合身的黑色Ｔ恤衫衬出他优雅中的不羁，似笑非笑的邪魅唇上是一对不含笑意的星眸。
　　一丝疑惑爬上我的心头：是什么让没有笑意的眼中泛起如此魅人心神的光芒？
　　我打量他的眼与他环视教室的眼对上的刹那，我竟读到他眼中的挑衅？！
　　我皱眉低首，暗骂自己和众家女一样花痴。还开始做梦？！
　　“同学们，今年我们班有位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好吗？”班主任姓冯，因脸大而得一美名曰“大面侠”，公平地说，她是位好政治老师，但是她不算好的班主任。太假的民主和让人不敢苟同的苛刻。不过长期以来，我们已被磨练成精。
　　而现在的情状，确实有些可笑：向来一丝不苟的大面侠身边是有着不太安分的发，敞开着衣领，双手插袋的英俊少年。而大面侠脸上的笑却一直有增无减，这其中的奥秘，怕是司马昭之心了——家世第一，分数第二，外貌第三。
　　“大家好，我是龚卓彦。”不急不缓的低沉嗓音在万众瞩目中伴着优雅的笑响起。文科班本就是男女比例极不平衡，此一刻，几十双大眼睛就集体“视奸”眼前的超级大帅哥。突然想到他以后的日子必定是不得闲了。
　　当事人倒是一脸自然，也许是对这种“注目礼”早已习惯了吧。
　　不可置否，但也和我无多大关系，这种场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喜欢偷偷呼吸无暇的空气的感觉。
　　我取出书包重的手机，是一条捷的消息——
　　“老姐，中午别来班级门口，直接在食堂门口见。”呵，真是要面子的小鬼。
　　“副班长萧何瑶。”大面侠的声音打破我的笑容。
　　“嗯？”
　　“瑶，叫你呢！”芃暗示我起立。
　　我机械地站起身，迎上龚卓彦一个可以连空中的苍蝇都迷倒的笑——当然，我不是苍蝇，所以我淡淡地回以一个微笑。燥热的空气，夏天的味道仍在腐化。
　　“纪律委员，纪雯。”
　　只是认识人，好大的排场，我又机械地坐下。
　　“大帅哥你都不看啊？”芃问道。
　　“来日方长嘛，呵。”我略带敷衍，男人太优秀会让女人不惜代价陷下去，总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而最终往往都沦陷得丧失自己。龚卓彦的优秀有目共睹，所以之于我，是个奢侈品。
　　我所求的只是最后一年聊赖的平淡生活……

　　“好，龚同学就暂时坐第六排吧。”
　　龚卓彦优雅地颔首，向指定座位走去。小小的过道，短短的路程，竟像是个光芒四照的明星在走星光大道。实在开始有些佩服他的自定，如此还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我打理自己的课本，却留心感觉他慢慢走过来，以为他会很快走过，却在大家的一阵吸气声中木然抬头——
　　“你的笔，何同学。”王子微笑着向你伸出手，灰姑娘呆呆地望着王子，然后伸出自己的手交给王子，一段浪漫舞曲……
　　“谢谢。”一曲既终，童话般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概率小得可怜。
　　王子走向自己的座位，大家叹气于没有更精彩的戏码。抱歉，没有如大家所愿。

　　可是或许，一切的开始总是静得可怕，在人缺少防备的时候来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