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墨妖

38、猪虎

　　大概是昨天哭得狠了，醒了眼睛涨得紧。
　　从净室用块帕子敷了半天才敢出来。梳发匀妆更衣，徐令宜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等着。等着元娘收拾好了，再一起出门去。徐令宜一直拉着元娘的手，放慢脚步配合着元娘一起往前走……
　　元娘是余杭人，个头娇小些。徐令宜是北方男子，身材高大，步子总是不合适。徐令宜再走得平稳，元娘也得紧跟着才能跟得上。若是他走快了……“徐令宜！”
　　这个不着调的元娘！徐令宜看看这地方，都能了娘的院子了，还不注意些。
　　本来是嗔怪的眼神，可元娘心情却突然变了很好。紧攥着徐令宜的袖子，认真说：“我知道我不那么聪明，可是……只要你等等我，我一定跟得上。”
　　徐令宜心里象让小刀扎了一下，一块又苦又涩的冰珠子在嗓子里滑了十七八个圈，满嘴苦涩酸楚。
　　眼风里瞟到杜妈妈站在廊下了，低声说：“回去再说。”

　　太夫人这阵子的病是越拖越重了的，昨晚上是丹阳守的夜，一大早项怡真就来了。本该是元娘来的，怎么她来了？
　　项怡真笑笑：“娘，今天会有好消息的。”
　　太夫人心头一跳，知道这个媳妇素来是有办法的，大概知道是什么好消息。一路猫爪似的挠着等，果然一会儿徐令宜领着眼圈有些红肿的元娘进来了。两个人虽然还是一前一后的，可是元娘的那个表情啊……
　　“娘今天好点了没有？”元娘主动开口，可是很少的事了。
　　太夫人心里烫烫的酸了一酸：“好些了，你们好，娘就好。”
　　很简单！
　　可确是把话说开了。
　　元娘回头笑着看了一眼徐令宜。真是沉不住气！徐令宜瞪了一眼她，元娘却笑得更高兴了。

　　太夫人的病是打心病上来的，所以有些事情宜快不宜慢。今天项怡真在家照顾太夫人，徐令宜领着元娘去宫里‘谢恩’。没有去坤宁宫，而是直接去的交泰殿。皇上看着樨下这对夫妻……没有搭徐令宜的话，而是让徐令宜出去等，把元娘留了下来。
　　今天的元娘虽然眼圈还红着，可是整个人看上去舒坦多了。
　　“你就不怕小四是为了给皇后解围，才哄的你？”
　　很不客气！但……确是实话。元娘兴奋的神色稍停了些，想了想后，自嘲一笑：“皇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错过这个村，就算皇上再为难皇后一百次，元娘……”

　　真是个傻妞！
　　皇上闭眼，对这个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傻得有些老实过头的罗元娘实在服气叹气。“你就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小四？”
　　“不容易又怎样？他不是二哥那样的男子。元娘改变不了他，所以只好变自己。”虽然心底还是憋屈，可是：“谁让他是您的小舅子？要是元娘是您的小姨子，闹死我也不怕的。”
　　这个元娘总是在些该聪明的时候不够聪明，某些要紧问题上却很抓得住重点。
　　皇上叹气，有些亲戚里道血缘正统的事，总是扯不清楚对错的。不过这么来一招，也不是没有坏处的。起码……令宸不是很象太夫人，前些日子那样哄捧她，她没有失形。这些天一直没去坤宁宫，也没见她改主意。皇上真的不想自己的发妻皇后是太夫人那样的，嘴上平和，心眼却偏得阴私。元娘那天提醒得很好，父皇犯下的错，朕不能再犯。要保住其它皇儿的性命，不但太子要仁慈公正，皇后更是不能心底太过阴私。这一次……总归令宸没有让朕失望。

　　至于小舅子家的事……当皇上的姐夫总不想让小舅子家有嫡子，实在是个差劲的流言。
　　既然坡已经铺了，人家又想下来，朕何必再去当那个坏人？
　　“记得多长个心眼，小四的脑袋好得很。你那有一阵没一阵的聪明……他要真欺负你……元娘虽然不是朕的小姨子，却是朕的一事之师。有些事，朕还是能给元娘做主的。只是要记得，和朕说真话。”
　　“是！元娘谢皇上恩点。”得了皇上这句话，就算……一切是骗的，也是有退路的。
　　“那你就下去吧。朕中午让皇后把那个彭医婆派到永平侯府去。”想想彭医婆说的那些法子，皇上撇嘴：“那些药，那可是你自己找的。”
　　元娘是吃过那些东西的，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难受。可是：“下辈子，下辈子元娘当个男人！”就不用再受这些罪了。
　　皇上听得当场笑了出来，指着元娘：“就你这性子？你还是当女人吧。”
　　元娘很无奈的苦笑，好象是差劲了些。

　　隔了一会儿后，皇上有些叹息：“元娘不害怕吗？”
　　元娘楞了楞后，笑了：“元娘有皇上撑腰，不怕的。元娘还有天下人的嘴巴，所以更不用怕。”在太夫人如此重病面前，元娘要是真的还坚持闹腾，那么一顶‘孝’帽压下来，不死也残。为什么这十年来元娘一直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占了一个理字。徐家没有办法不在意的名声，元娘抓到了手里。至于眼下：“皇上，元娘很怀念十年前的元娘嗯。当那样的元娘有什么不好？”可以和徐令宜撒娇耍痴，可以占住太夫人如今最看重的儿子，可以吃那些不知道哪年哪月什么时候才能顶得上事的药。越苦越好，越难吃越好，为了徐令宜吃那样的苦，他那样的性子定会爱怜的。他越爱怜元娘，太夫人心里那根刺就会越难受。
　　看看皇上：“元娘长大了，知道硬挺着不中用了。皇上立了太子，元娘要给自己和罗家留后路了。”
　　虽然险些又让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元娘给唬弄了，可是元娘最大的好处就是和朕说实话。皇上想想那个自认为聪明能干什么事也能扛住解决掉的小舅子，被他曾经那样看不起的元娘这般唬了？心情就极好。压下眼帘，却止不住挑起的嘴角：“去吧！不管为什么想什么，记住谁是你的后台，要对谁说实话就行。”
　　“是！”

　　沉默出宫，回府的马车上，徐令宜忍不住问元娘：“皇上和你说什么了？”听见殿中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大笑的？
　　元娘很舒服的搂住徐令宜的胳膊：“皇上问我，就不怕你为了皇后骗我？”

　　徐令宜身上一颤，很迅速的抓住了元娘的肩膀，认真道：“元娘，我不是为了皇后，我是早早就想和你重新好好过日子的。”这样的话和她说过……“第三次了！”元娘闭上眼有些悠悠的叹息。叹息的脸上怅然冷寂，重新睁眼时却是一片灿然：“做人不可做绝，那是你的母亲，元娘知道，元娘是永远比不上的，所以元娘只能让。”
　　她终究还是明白的！亦或者这种事男子永远比不上女子来得明白。
　　可是：“我不会再让你们有机会对上了。元娘，以后站在我后面，娘那里，我会有办法的。”
　　空口说白话吗？亦或者这真的是一个机会？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