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墨妖

24、双错

　　“元娘，你过来。”
　　徐令宜发话，元娘有些忐忑的过来，坐到榻边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以为昨天晚上就会睡过去了，很好的死法，从此解脱！却不想居然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些梦。醒来时居然发现太夫人和徐令宜都在屋里，并且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看自己。陶妈妈一脸惊愕，手里还提着一张灵符？
　　洗漱的时候，陶妈妈把情形一说，元娘顿时身上就起了一身冷汗。现在徐令宜……

　　“你、你是不是知道昨天是你的一个坎？”
　　徐令宜是不信这些的，可昨晚的事情太奇怪。没风没浪的屋里，刚到子时，灯就灭了。阴风一起，元娘就凉了……然后大喝一声，灯自己就亮了，元娘也暖了……想想之前元娘动不动就说她会死，会有继室的事。
　　“你早就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令宜只看元娘的脸色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想想钦天监那道人说的：“候爷是正阳刚气，鬼神最忌。若非候爷那一嗓子唤魂……”

　　“你连这种事都不肯和我说吗？”明知道是死期到了，还清清静静？徐令宜不敢想象，要是一觉睡醒，发现元娘已经……

　　“和候爷说有意思吗？”经过许多事后，元娘已经总结出和徐令宜说话的经验来了。十一娘婉转他会喜欢，可象自己这样直接说真心话，他也不会太反感。可要是骗他绕着圈说话，徐令宜反而会生气。
　　“元娘并没有那么高的见识，不过是有了一个比较奇怪的机缘，先知了一些事，所以……元娘没有候爷看到的那样好。元娘仍然是个蠢笨的，所以走了很好。候爷解脱了，元娘也不用在这里碍大家的眼。元娘和候爷真的不太合适！元娘眼光浅薄看不透朝堂诡事。与其它日丢人，不如……”

　　原来是这样！
　　徐令宜本来这些年就总觉得元娘哪里怪怪的，起先的骄纵小姐，怎么一下子就懂事起来了？而且样样都能做到点子上？并且越做越好？连皇上都让她唬了。原来竟然是得了先知！知道徐家会碰到什么事，所以钻研解决之道？
　　这样一来的话，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只是：“你还是动了手脚的吧？先知告诉你你的病还是治好了，还生了嫡子。可是你知道自己死期，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生，对不对？”

　　元娘这次点头点得很重！如果不是知道谆哥那么早就……大概这次还会生吧？不对，上一次生谆哥是为了呕气，是为了地位，为了很多别的事。不是因为喜欢他！而这一次不生则是因为不喜欢。不喜欢他了，所以不想亲近。不再贪图那些终将会失去的身外之物名利浮去，所以连将就都觉得难以忍耐。知道他不喜欢谆哥，更不想让谆哥受那样的苦。至于起先对十一娘的嫉妒，对徐令宜的愤愤，占着位子死活不让他有嫡子的报复……在这两年徐令宜不沾女色，变相支持自己的遭遇后，元娘彻底想通了，也放下了。
　　“候爷和元娘性格不合，元娘也没有享受高位的福气。元娘的资质也就合适嫁三哥那样的，不会碰到大事，不必承担家族责任，只关门管好夫君孩子，打理家务，和姬妾们吵两句嘴，借着嫡出和正室的身份欺负一下不听话的。盼着夫君喜欢自己，肯和元娘一心一意就够了。”
　　“元娘没有那样的才能，所以享不了高位之福。这些年拖累候爷了！”说完深深一礼。

　　徐令宜听得颇不是滋味。元娘说她只配嫁三哥那样的，如果是吵架那会子的元娘，徐令宜想想三嫂甘氏还不如元娘的种种。觉得元娘想得没错，如果元娘嫁的是三哥，日子肯定不会和自己一样，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就算是吃醋吵架，打压妾室，三哥是庶出得娶嫡女自然会对妻子忍让一二。元娘心气平了，自然不会越闹越厉害。
　　可……
　　元娘不过是先知了一些事，就可以把事情越做越好。想想纳文氏对她的隐瞒，想想侯府那时朝不保夕的困境……如果那时能静下心来，把情况和元娘讲清楚，元娘应该不会那么闹腾吧？否则元娘也不会想出大雪天跪的罗家门外，求她祖父帮忙的事了。这些年许多事……满府里没有一个人教她，全靠自己琢磨，后来不也越来越顺手了？
　　想想二哥那时和二嫂总是有商有量，平心静气说事讲理的样子。还有自己什么也不和元娘说，全靠她自己猜，做不到地方就和她生气的相处情形……

　　“碧玉的事，确是我识人不明。”
　　二哥五弟，哪怕三哥婚前都把通房遣了。自己确实不够尊重元娘，且……

　　“候爷不要这样说，碧玉开始未尝真有那么坏。她不过是怕候爷不要她，怕妾身欺负她，动了点小心思。是妾身自己善妒，既讨不了候爷喜欢，又受不了候爷喜欢别人。看她总是比妾身懂候爷心思，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肯屈意奉承侯爷，曲意婉转，候爷讨厌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她比妾身会体贴候爷，候爷喜欢她是应该的。要不是榴宝……她也不至于……其实她也算是没命，要是投胎化成元娘的出身，候爷和她也定是恩爱夫妻。”虽然比不得十一娘里头外头样样帮衬，处处理解徐令宜，还可常帮得上忙，以至于徐令宜那么喜欢她，也会过得比自己好。
　　想罢，元娘自嘲一笑，果真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事情说到这种地步，也确实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屋子里静默了许久后，徐令宜先开口了：“长春道人说了，只要你过了这个坎，以后就万事皆宜了。”昨夜虽然凶险，徐令宜也是误打误撞，可好歹算是把这关过了。
　　说完，见元娘没有知声，便起身主动拉了元娘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来。揽住元娘的细腰，瞬间就觉得元娘身上僵成一片，心里异样尴尬，可还是说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高兴不明白的都讲在明处，可好？”

　　还是要和他过吗？
　　元娘很沮丧，因为要和国舅爷和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徐家现在如此高位，外头传言又那样多，不管如何都是不可能和离的。可是……真的很不喜欢他了！想到此处，斜脸抬起来看着这个，十五岁成婚，一路走来十年的夫君。初掀盖头，乍见英俊少年的心动一点也找不回来了。虽说如今已经不恨不怨，可是……却也不想再在一起，不想为他生儿育女……

　　“侯爷，元娘可以在家做个居士吗？”
　　徐令宜听了脸色一变，松开揽着元娘的手，目光深冷的看着元娘，胸口起伏半晌后，压下火气：“之前种种，你已经想得很通透，为夫也自有错。往后好好改了，重新开始，难道不比拗着纠结往事来得强？”

　　“可元娘不喜欢侯爷了！”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畅快的程度意想不到，为之元娘整个人仿佛瞬间亮了起来，熠熠生辉：“侯爷不要恼。元娘并不是在记恨往事，而是很清楚妾身和侯爷不合适，日子过不好。元娘不想再惹侯爷生气，也不要再丢人。元娘的本事已经使尽了，再挤不出什么水来了。可元娘也知道，侯爷为了侯府的名誉不会休了元娘，和离更不可能。所以元娘愿意在家先做几年居士，等过几年大家都习惯了，侯爷就送元娘出家吧。这样一来，侯爷可以名正言顺的娶继室，重生嫡子了。徐罗两家的面子都不会伤了，皇上那里也会记挂着‘害’侯爷与妾身离心的由头，多加体谅忍耐。侯爷，这样对我们都好，所以就让元娘在家做个居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