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凌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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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修宇去出差了。大概一个星期会回来。
赵涿零听安修宇说时，他已经是提着行李箱，正要出门，却不巧被她碰到。
赵涿零觉得很抱歉，她想安修宇大概要等到了另一片天空下，才会自由地吸一口气，再通知她。但她回来得不是时候，她忘了文件在家里回来取，迫使他必须亲自面对自己。
此时他们之间对话愈发的少。就像两个交情很淡的人，却不得不住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再例行公事，安修宇有洁癖，也许心理上也是，对于不喜欢的东西或人从来不屑于去碰。
安修宇说：“我去A市，七天左右。”
赵涿零说：“All the best.”
然后他们告别，她想起以前在美国留学时，她和安修宇常常不经意间用英文对话，因为日常用得久，已经习惯。后来就约定交谈时只能说母语，她有时会犯规，被罚做中国菜给他吃。有一次炒着菜就被他吻住，浑然忘我，最后两人对着烧焦的白菜失笑。
那真是他们难得的温存时光，虽然算不上多甜蜜，但比现在亲近太多，那是安修宇虽然举止恪守礼仪，但至少在用谈恋爱的态度在对她。
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好。
她是说，比之于现在的虚情假意也不愿。
拿了东西赵涿零就继续赶往公司。匆匆忙忙只得叫车，她琢磨着该考驾照，再买车，否则十分麻烦。赵涿零设想着有那么一天一定要自己驾车去外市。虽然她知道那很累，小时候坐车由爸爸驾驶开去临近的县旅行。开了三四个小时，从天亮一直到天黑，她却一直都没睡，望着天边巨大的黑影般的群山，不知末端的路途，她就觉得茫然而着迷——那种在路上的心情，前路茫茫，你没有来路和归途，只是在路上。
赵涿零偶尔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不与人说，平时深埋在心底，有时候翻滚出来。
江远就曾笑她：“你看上去十分正常，但心里不然。”
赵涿零说：“这你都知道，可千万别乱说，打破他人眼中我十分正常的形象啊。”
“没关系，他们都嫌弃你，你就只剩眼前的人了。”江远指指自己。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赵涿零努力回想。他们是高中同学，高中起那人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样样拔尖，但是赵涿零本也不算感兴趣。只是没想到两家大人成了朋友，她被领着去拜访，一个人走进了花园里。
抬头看见江远刚回来，逆光而站，发丝被傍晚的微光晕染得金黄。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含义，但竟然有些潋滟的感觉。
她错愕起来，还是容易脸红的年纪，假装淡定地回以一笑。
有段时间成绩退步，她想着父母对自己一向的严苛要求，郁郁寡欢，下了晚自修也只是坐在位置上发呆。江远大概在写作业，最后只剩两人，他才走过来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你不是机器，没有必要活得这么累。”
其实语气平淡，灯光下他的脸还是少年的清澈，但气质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太多，对她微皱着眉。赵涿零却笑，感激地道谢，和他一起走过深浓的夜色。
之后很久两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维持着好友关系直到毕业。没想到缘分很深，大学又在一起。
大一时江远看到别的男生给她送花，于是走上去帮她接下，清清冷冷地对那个男生说：“对不起，她花粉过敏。”
人尴尬地走了以后赵涿零疑惑 ：“我怎么不知道我花粉过敏？”
江远语气淡淡的：“以后你就只收我送的花，我们在一起吧。”
“……好。”
赵涿零一开始并不是很有真实感，毕竟江远一直态度平淡。但也就这样交往下去。
两家大人对此很开心，一起吃饭时江远妈妈笑眯眯的：
“这样也好，两人早几年就见过父母了，也省的检阅。”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一片和睦，赵涿零不太好意思，江远却一脸坦然：“爸，妈，我现在十分怀疑你们当初就有阴谋，打算撮合我们，否则怎么来往得这么密切？”
长辈们毫不客气地承认确有此心，又追问：“是不是高中时就在一起了？”
赵涿零被取笑，再害羞也是高兴的。她那时真切地相信，和江远的所谓未来。
他们很少闹矛盾，因为两个人的性子都足够平和，赵涿零曾和学弟聊天，却不想他一直对自己心存恋慕，非常突然地抱上来，在她耳边说：“学姐，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已经很久。”
他语气认真伤心，力气又大，她一时挣不开，等他马上放开了，才发现江远正站在对面，表情平静。
他一向清明如红尘看客一般，此时也只是无所谓地对她说一起去吃饭。
赵涿零都不知该庆幸好还是该生气好。江远太冷静，简直像谋划一般控制着他们的感情走向，至于中间出现的小插曲于他不值一提。
赵涿零今天才想明白了这一点，有些颤抖，她真是不愿回忆，徒增伤感罢了。想来想去，原来他们高中时在那些夜晚相伴而行的青春才是最温暖的。只是那时的少年和少女，现在早已缘尽，中间隔了不止万重山。
这就是，岁月和际遇的力量。
电话里苏容的声音很急：“涿零，救命啊！安修宇在不在家？！”
赵涿零被吓了一跳，“没，他去出差了，怎么了？”
“你陪我一起住你在西林的房子好不好？上官辰他疯了，每天来我家堵人！”
赵涿零自然抗拒不了苏容。
和苏容住在一起的日子十分轻松，苏容率性十足，说话风趣，对她又好，所以赵涿零一直很喜欢这个朋友。她们找来碟子一起看通宵，有空时去疯狂shopping，苏容是典型的购物狂，不买手软拎不动绝不罢手。
苏容最近被某人逼急了，讨厌起所有男人一般。
赵涿零觉得有必要劝劝：“其实上官辰对你挺不错的，这么久了没找别人，多诚恳啊。而且他那次就是和前女友碰个面而已。”
苏容咬牙切齿：“你是不清楚事实的真相！真相就是，他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玩弄人心的花花公子，衣冠禽兽！”
见她苦大仇深的样子，赵涿零只好保持缄默，绕开话题。
安修宇回来的前一天上午，苏容提起同学聚会的事，问她要不要去。
赵涿零安静了一阵，说：“我不是很愿意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可是有些事情早该放下了。我如果是你，一准会去看看自己是否能真正心平气和地面对那个人了，那多好，该干嘛干嘛去，谁也不干扰谁。你缺点不多，有一个就是总选择逃避，实在不合我胃口。”苏容难得认真起来。
“……可是你现在不是逃到我家来了？”
苏容怒了，“那不一样！我面对了，可是他太死缠烂打！”
“好好好，我知道。会一起去的行了吧。”
苏容有一件事说对了，自己确实喜欢逃避，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苏容态度强硬，早早被逼着折腾自己。换上一身白色小洋裙，露得多遮得少，冷得直发抖，苏容却满意地拍着她说：“多好看啊，多纯洁啊，跟个白雪公主似的。”
她武装自己一番，强迫症一样在脸上描画，直到妆容无懈可击。苏容最后穿了件Gucci风衣，高高兴兴挽着她出门。赵涿零冷得很，连外套也忘了带。她猜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庆幸上了腮红。
聚会在某个高档会所里。算是一个小型party。她们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位美女一进来大家就欢呼着开香槟欢迎，场面一时热烈。
里面稍微热了一些，赵涿零也就游刃有余地寒暄起来。
免不了喝了不少酒，她酒量不算好，头脑有点热，但绝对清醒。过了一阵子趁无人注意一个人走了开去，来到露天看台上。看了一会儿夜景，身后有脚步声，不用回头赵涿零也知道是谁，因为声音很熟悉，非常轻。
之前赵涿零就看到他一人低调在角落里，静静饮酒，只最初浅浅看了她一眼，表情高深莫测。她现在最不喜欢揣测人心，因为安修宇的心思已经够万转千回了，她简直没有多余的智商去管别人。
“怎么，里面待不住？”是她先转过头去，露齿而笑。
江远说：“不，只是看你一个人走出来，担心你是否不舒服。”
他倒是直白，赵涿零又笑笑：“没有，就是里面空气不好，我出来看看夜景。”
“没有最好。”江远沉寂一下，看着她露出肩头和小腿的短裙，似乎想皱眉，又克制住，以一种很安全的语气问：“你穿的这么少，也不担心着凉。”
赵涿零努力看他眼睛，那里倒影流动着四处万家灯火。她出奇地平静：“还好，我刚喝了点酒。而且我马上要回去了。”
进去看时苏容太高兴，已经醉得厉害，赵涿零十分头痛。
江远因为离这里很近，没有开车来，但坚持送她们回去。
一路上苏容步伐还算稳，好在她不发酒疯，喝醉了倒是比平时安静。
到了小区附近，苏容执意要自己回去，并且离开前醉醺醺地对江远说了一句：“你们好好重温过去，涿零现在可没过什么好日子。”赵涿零苦笑不得。
他们步行到赵涿零家。赵涿零在风里瑟缩起来，江远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说：“纯粹是出于风度。”他语调没有波澜，于是赵涿零披上衣服。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不至冷场。
突然有辆车从身边滑过去，行至前方又急急调头，发出凌厉刺耳的声响，车灯直直照过来亦十分扎眼，赵涿零抬手挡住光。
放下手时，安修宇已经走过来了。才一个星期未见，赵涿零竟感到有些陌生，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安修宇笑，说不出的柔和：“我尽快结束了公事回来，不高兴么？”
她一时无语，望了一眼江远，自知场面奇怪。
安修宇跟江远打过招呼，目光移到她身上的外套，关切道：“很冷？怎么也不多穿点。”
“我刚去参加同学聚会，要风度不要温度。”赵涿零很快拿下肩头的外套，客气地还给一直保持观望的江远。
因为很累，赵涿零回了家就想洗澡睡觉。她觉得后劲上来了，努力朝浴室走去。
但是安修宇在后面闲闲一句：“你醉了没？如果没有，过来陪我聊聊天吧。”
“那对不起，我醉了。”她话一出口，自己先出了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