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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贾敏百般恳求,林如海方留下了那妾室一条性命,又派人严密看管,将其禁足。
贾敏对林如海道:“老爷先去歇息罢,妾身还有话要与她说。”
林如海对贾敏甚为愧疚,自然是百依百顺,说道:“夫人身子不好,早些回房。”
贾敏应了,待林如海走后,便坐在软椅上望着那妾室半晌,方对她缓缓言道:“不必再挑衅老爷,寻死觅活的……倒是累及了老爷的官声。你若想要这孩子……就好好地将他生下来罢……”
那妾室听了贾敏之语,面色变幻。半晌忽地仰起头来,悠然叹息道:“可恨我不是男子……不然……”
蓦地又笑了起来,她本就比常人聪慧,此刻已然知道,那贾敏留着自己不过是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罢了……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遂对贾敏娇声笑道:“太太不必再说,我自会好好的,只要太太对这孩子好……下辈子我再来报答太太罢!”
贾敏见她通透,也不敷衍,只道:“你放心,我自拿他当自己生的!”
那妾室又是冁然一笑,便不再搭理贾敏。
贾母得了贾敏小产的消息,登时气怒非常,立时便拍着桌子,喊着要着人将林如海叫了来。
王夫人此时已快临近生产,见此情形,忙挺着肚子在旁劝道:“老太太莫要着急,若真将姑老爷喊了来,恐他面上不好看……老太太还是先问问姑太太身体如何……”
邢夫人并李纨俱都开言相劝,贾母半晌方道:“我去敏儿那瞧瞧……”
李纨知道若不叫贾母去,她定不放心,遂道:“如此也好,我叫人给老太太备车。”
王夫人并邢夫人俱都说去,贾母摇手道:“二太太也快生产了,不要劳累,大太太在府里帮着照看罢。”又对李纨道:“劳烦郡主陪我去瞧瞧便好!”
李纨知道贾母是想叫自己为贾敏问脉,心中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自然不做推却,点头答应了下来,跟随贾母到了林府。
那贾敏见到贾母,顿时哭了出来,贾母坐在贾敏床边,摸着贾敏头发叹气道:“我的儿,莫要伤心了……唉,这都是命……日后再养一个罢!”
贾敏听见更是哭得哽咽难言,好半晌方缓了过来。
贾母便问道:“请了大夫么?”
便有丫头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已经请了。”
李纨便不待贾母开口,自上前说道:“若姑母不嫌弃,我来给姑母请脉罢?”
贾敏忙道:“臣妇有罪,怎敢叫郡主说请脉。实在烦劳郡主了。”
李纨微微一笑,细细摸了脉。又拿了大夫开的方子瞧了,只说道:“想来姑母请的大夫极好,这方子开得极为妥帖。”又想了想,说道:“姑母心思过重,实在不利于养身。这世间……”
说到此处,便觉不妥,自己与贾敏并不熟悉,若果真开口劝导,倒是太过唐突了。遂停了下来,转口道:“姑母记得勤换小衣,常用流动的水清洗下身,万不可坐浴……待姑母坐完小月,我再给姑母瞧瞧如何调养罢?姑母且放心……我定然尽力的!”
贾敏点头,也听出来李纨欲待劝解自己的意思,心中稍稍感动,又谢过李纨。
李纨知道贾母与贾敏有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去花园溜达,留了地方与贾敏母女。
贾敏对贾母说道:“郡主倒是个好的,听闻李大人府上家风便是不纳妾室?”
贾母点头道:“不错,这李大人家倒是怪……明明也是官宦世家,怎的连个通房也无?”言中之意,倒对贾珠不能纳妾颇有些不爽。
贾敏闭目道:“女儿宁愿当初嫁的是这样的人家……偏他家孩子都教养得如此之好。听闻他家极为和睦的。”
贾母顿时一噎,思忖片刻方叹了一声,说道:“这都是命罢……”
贾敏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颤声道:“我却不信,女儿的命哪里这般不好了?以为自己嫁了个知冷知热的,谁知为了个姨娘,就对女儿这般……”
贾母在旁只是陪着掉泪,又赶着劝慰,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也不好插手管着林府之事。只对贾敏道:“那孩子若生出来了,自抱来自己养着,想来生产时有些艰险……也是在所难免……”
贾敏本就打的这个主意,自然点头应了。
林如海下朝回来,知道贾母并李纨都来探望,忙来见礼。他心中愧疚,对着贾母跪下请罪道:“都是小婿不好,请岳母大人责罚……”
贾母面色难看,到底也不好给姑爷脸子瞧,只冷声道:“我哪里敢责罚姑爷……敏儿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是我做主将她嫁给你……想来她这些年也无违背妇德之处,本已有了一男胎,却因你……”说道此处,又叹口气,道:“我自是盼着儿孙们好,你也不能太过宠妾……”
林如海自然明白贾母几处未完之语的涵义,面色通红,说道:“小婿明白了。”
贾母方缓了脸色,当着林如海的面对贾敏道:“仔细将身体养好,同姑爷好生过日子!若短了甚么只管叫人到我那里说……”
贾敏应了。
且说贾母这边回府后替贾敏忧心不已,那边贾珍却又战战兢兢地被贾政拎了来,跪在贾母面前认错。
贾母奇怪道:“这又是怎么了?”
贾政怒道:“回老太太的话,若不是他尚有一丝清醒……如今敬大哥也不管他,儿子只好来请老太太帮着想个法子。”
贾母见贾政被气得语无伦次,便觉有些好笑,忙摆手道:“你且先坐下,慢慢说。”又唤人道:“去给你们老爷倒茶来!”
贾政气咻咻地坐了,平复了心情,又请贾母遣退了下人,方与贾母慢慢道来。
原来废太子曾赐给贾珍一名清倌人,颜色极为姣好,贾珍很是喜爱,又想着,不过一个女子,定然翻不上天去,因是她虽是清倌人,却也算是娼妓一流,并不能纳入府中,遂找了个别院,养做了外室。
待太子犯事之后,那些与太子往来之人恨不得将所有证据全数消除,但凡是废太子所赐之物,更是烧的烧,扔的扔……
因贾政并贾珠提醒,贾珍便有些担心,在家中老实了一段时日。也与太子门人断了往来。
谁知贾珍见皇上未处罚自家,反倒有赏,顿时忘乎所以。
待太子被废之后,那贾珍见风声不再紧,便又悄悄去了外室别院之处。如今那外室已经有了身孕四月有余……贾珍此刻方知害怕,因贾敬又在继续修真大业,贾珍便去寻了贾政……
贾母听了吓得冷汗直冒,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直道:“混账!真是混账!你是要害死贾氏一族人么!你媳妇儿素来是个懂事的,你便是要甚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要她?居然还是个粉头!真真是不知死活!还不赶紧处置了?”
贾珍连连叩头,说道:“老太太息怒,侄孙错了……侄孙一直没有子嗣,好容易有了一个……”
贾母指着贾珍说不出话,半晌方颓然道:“我如今也老了,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在想些甚么!可是要我替你们操心到甚么时候呢……”
贾政也站起身来,垂头道:“儿子不孝!”
贾母思忖片刻,方对贾珍道:“罢了,好在你尚有一丝清醒,若是胡乱处置了她,也是不妥。你既是想留子嗣,我便允了,先去将你媳妇儿找来,我与她说……”
贾珍应了,起身出去叫人去叫尤氏。
待尤氏到了,贾母方开口将贾珍之事与她言明,又说道:“珍哥儿媳妇儿,我知你素来是个妥帖的,如今之计,只好叫你报了有孕,待孩子出世,便将那……处置了,这孩子归在你名下,你看如何?”
尤氏怎能说不好,只笑道:“老太太安排得妥帖极了,侄孙媳妇儿自当听从的……”
贾母满意点头,对贾珍说道:“日后不许再胡闹!好生跟你媳妇儿过日子!”
贾珍点头不迭。贾母想一想,又道:“不对!若将此事瞒了圣上,却又不妥,日后若有人暗参你一本……实是后患无穷。你且写了暗折,将此事言明罢,只看圣上如何处置……”
贾珍便是一惊,眼巴巴地瞧着贾母不说话。
贾母恨道:“你如今看我也是无用,我瞧着当今圣上最是圣明,很是不喜有人欺瞒于他,故此不如直说出来方好……叫你上暗折也是叫圣上有些转圜的余地!”
贾珍听了方点了头。贾母微微合上眼,又道:“折子写得可怜些,多说你如今尚无子嗣,你又是一脉单传……想来圣上也会酌情处置……”
贾珍果然悄悄地上了暗折,那圣上虽是恨铁不成钢,却也对他忠心极为满意。将那贾珍招来痛骂了半个时辰,方问道:“可想了甚么法子?将孩子留住?”
贾珍听见圣上之意略有松动,方缓了过来,将贾母之计说与圣上听了。那圣上‘嗤’地一笑,说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贾珍唯唯诺诺不敢说,圣上负手望着贾珍说道:“定是史老太君罢?”
贾珍跪在阶下不敢应声,只叩头不已。
圣上方出声道:“罢了!都说是‘人老成精’……哼!这话果然不错。”
顿了顿,又说道:“好生听你们老太太的话才是正经!每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成何体统!还不给朕滚下去!”
贾珍大喜过望,叩谢了皇恩,便连滚带爬地出了皇宫。又照着贾母吩咐将事情一一办妥,只待那清倌人生下孩子。
此事办得极为隐秘,便连李纨也只隐隐约约知道些风声。
又听说尤氏已经有孕四个月了,李纨顿时觉得奇怪,问那贾珠道:“红楼里,尤氏没生过孩子罢?前几日还见她来咱们府上,也不像是有孕之人呐?”
贾珠点头,说道:“如今不与原著相同才是好事呢!你也少打听这些,我看,那宁国府上的事,咱们还是少掺和的好……”
李纨深有同感,遂将此事抛之脑后。
这边刚刚消停了没两日。
这日下午,王夫人却忽然喊着肚子疼,要生产了!
李纨与贾珠早已安排好妥帖的接生稳婆,中间一个,便是李纨自己的乳母赵嬷嬷。
她早已嘱咐赵嬷嬷,孩子出来第一个便是接过来,将口中之物掏出,交给自己。万不能被人瞧见。
赵嬷嬷本是老实人,又最是忠心。虽有些害怕,仍是答应了下来。
李纨这才放下心来。
古时生产自然费力,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卧室传出来婴孩的哭声。片刻后,便有婆子出来喜气洋洋地笑道:“恭喜老太太,是个哥儿!”
贾母大喜,连声说赏。一面起身进到产房,赵嬷嬷便将婴儿抱给贾母。
贾母接过,见这孩子白白嫩嫩,并不像其他孩童般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模样,就先喜欢了几分。
赵嬷嬷立在李纨身边,将一块玉石暗中递了过去。李纨悄悄接过,也不声响。对赵嬷嬷点了头。
贾政知道自己又得一子,心中也很是高兴。贾母遂催着贾政与孩子起名,贾政早已想好,却仍装作思虑半晌,方开口说道:“不如就名‘瑾’字罢,‘瑾’乃美玉……”
未等他说完,贾母便不耐烦,只说道:“你说叫贾瑾,那便是贾瑾了。”
又逗着怀中婴孩,说道:“嗯,瑾儿长得可真不错……”
府中自有一番热闹,炮仗也不知放了多少,又派人四处送信。
王夫人到底也有快四十岁年纪,生完孩子便累得不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儿媳妇儿拿了小儿子的随身宝玉。
待贾母兴奋过后,贾珠并李纨方一同到了贾母处请罪,只说道:“孙儿孙媳不孝。”
贾母便有些诧异,说道:“郡主今儿受累了,怎么说不孝之语?”
李纨便遣退了下人,又将宝玉递给贾母,说道:“这是弟弟出生时,口中衔的玉。孙媳妇儿私自扣下了!现交给老太太。”
贾母大惊,接过玉石,仔细一看,登时立起身来,直道:“郡主!若你弟弟有些甚么好歹,你……”
贾珠忙道:“老太太息怒,且听孙儿解释!”
贾母坐下,仍旧生气,怒道:“你说!我听着呢!”
贾珠跪下回道:“老太太请想,若皇子们出生衔来这么一块宝玉,皇上该是如何做想?”
贾母一愣,抿唇不语,贾珠又道:“若太太养的是个女孩,此刻宣扬出去,也不过是等她长大送进宫便是……可这是个男孩……若被圣上知道了……”
贾母思忖良久,方回转过来,对李纨歉意道:“我年纪大了,一时没转过来,郡主看在珠儿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了……”
李纨笑道:“老太太不过是关心则乱,我怎会怪老太太……老太太且不要多想。”
贾母又对贾珠道:“快起来罢!还跪着作甚?可不是叫我心疼么!”
贾珠笑着立起身,说道:“老太太如今压箱底的宝贝也要给了我三弟了,还说心疼孙儿?”
贾母顿时心领神会,佯嗔道:“偏不疼你……”
第二日,贾母果然将这块宝玉挂在了贾瑾脖颈上,说道:“这块宝玉,是我小时候从得道高僧处那得来的,真真是极为灵验的。如今给了瑾儿,可护佑瑾儿平平安安!万万不能丢了!要紧要紧!”
贾母说得郑重,王夫人并贾政忙不迭地应了。
待贾母走后,王夫人又捧着那块玉细细地瞧了,见这玉不过是扇子坠大小,晶亮莹润,又有五色花纹缠在其上。又两面有字,一面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另一面却是‘一除邪祟,二疗冤疾, 三知祸福’。字却非刻在上面,便如同生来如此一般。
王夫人心知这非凡物,对贾母拿出来给了自己幼子的一片爱护之意极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