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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揭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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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过,短短的又是半个月过去,宫廷内始终安之若素,与以往并无不同,逼得江渝鹜有些疑惑,莫非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朝堂之上却依旧波澜起伏,原本以为会告一段落的争斗却愈演愈烈,继赵锦城、于颖廷,彭函宇之后,陆续又有几个人被刑部送上法场,一时之间,朝廷人人自危,那些平素行为不端的官员更是惴惴不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刑部如此雷厉风行,查出了这么多的大案。
看着面前的奏折,银耀容的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刑部尚书——引咎辞职。
就在刑部如此风光的时候,刑部尚书宗淮远居然引咎辞职,这实在让银耀容措手不及。这宗淮远兼任文渊阁大学士,也曾经是吏部尚书,可说朝廷内遍布他的门生,如果此人辞职,怕是朝廷会有不小的风波动乱。
而且,这宗淮远平素洁身自好,清正廉明,家中一妻二妾,从不眠花问柳,怎么会突然要辞职呢?
揉揉头,银耀容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希望……
“启禀皇上,刑部侍郎萧独大人求见。”
“宣。”
“是。”
听到这个名字,站在银耀容身旁的江渝鹜微微一惊。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见过他单独觐见皇上,他仿佛就是蜷缩在刑部的角落里,作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很快,他瘦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的,真得很奇异,仿佛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江渝鹜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层不安。
萧独跪下,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
“皇上,微臣有本奏。”
太监递上那本奏折,银耀容草草瞄了一眼,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凝视着他,半晌,才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萧独微微一跳,声音却丝毫不变。
“皇上,单独宣召微臣,未免于礼不合。”
银耀容的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说道:“礼不礼的,还不是朕定的。下去吧你们,江渝鹜,你在殿外守候吧。”
“是。”
虽然满腹疑虑,江渝鹜还是退了下去,路过萧独身旁的时候刻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看不清他的思绪在何方。
殿内的人顷刻间消退的一干二净,银耀容唇边的笑容消失了,顿时变得十分严肃,王者霸气一览无余。
他缓缓走下御座,走到萧独面前,声音低沉:“平身吧。”
萧独站起来,却依旧低垂着头,仿佛不敢与他平视。
冷哼一声,银耀容开口了,声音平缓,不带一丝感情。
“你终于出手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宗尚书,且不说他这些年的政绩,起码,他是你的恩师,你忍心么?”
眼看面前的萧独还是站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
“你就是这样,从来不肯泄漏自己的心绪吧,赵锦城,是你与刑部张侍郎吃饭时无意间透露的,于颖廷,你故意带刑部的闻侍郎去赴兵部的宴,其间又有意无意地带出了他犯罪的蛛丝马迹,引得他去追查。”
面前人丝毫没有动静,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下,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阴影。
“至于彭函宇,你可真是高端,竟能说动那么多仕子联名上书,逼得刑部不得不办,兵不血刃,功劳、成绩都是人家的,你就退在身后,默默无闻。”
“皇上,微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心平气和。
“这三个人也就算了,半个月来的那几个都是小人物,我也就不管你了,可是,为什么你要去动宗淮远,他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你就不能放过他么?”
“皇上您怕是累了,微臣知道宗尚书辞职对您打击很大,但是宗尚书已老,有还乡的念头也是正常的。”
“还乡?”银耀容突然抓住了他的双臂,咬牙切齿地说,“他根本是怕了,他要在你出手之前先避回去,就算当年他有什么错误,这么多年他任劳任怨,也值了。”
萧独听到后一句话,猛然白了脸,紧紧咬住了下唇,那唇被咬出了艳红的颜色,竟带出了几分妖媚。
“皇上,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银耀容恨恨地说,“萧独,字若孤,你莫非真的拿朕当傻子耍么?”
“臣不敢。”
那淡漠的面容让银耀容心头的火愈烧愈烈,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触碰萧独的脸……
萧独退后一步,依旧低垂着头。
“皇上,请自重。”
“萧独,字若孤,朕的逍儿表妹,你这化名未免太过大胆了吧,竟没想到朕会怀疑么?”
萧独皱了皱眉,想要再说什么,却只是嚅动了一下唇角,再没了声息。
银耀容凝视着他的面容,轻轻地叹了口气:
“摘了那面具吧,你不累么?当年朕的姨娘可是绝代风华,朕的姨丈也是江湖传名的美男子,你就让那么平凡的脸遮住你的绝世容颜么?”
萧独屏住呼吸良久,这才淡淡地说:“皇上,容臣告退。”
“你……”银耀容气急,伸手便又去触碰他的脸,萧独退后三步,警觉地看着他。
“逍儿,朕知道你怪朕没有早日给独孤家平反,可是……”
萧独抬起头,第一次接住了银耀容的目光,平静地说:“皇上,今日之事就过去了吧,宗尚书的事一了,微臣便会上表辞官,从此不再涉足朝廷。”
“你把朝廷搞得一团糟,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么?”银耀容双手在背后紧握,“而且,你易容男装,投考状元,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你是算准了朕不会治你的罪么?”
“那么到时候微臣以死谢罪也就是了。”
平平淡淡的口气,却让银耀容为之气结。
“逍儿,何必如此,无论如何,朕也算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
萧独唇角牵动了一下,道:“皇上是银家的皇上,逍儿是独孤家的逍儿,二者并无瓜葛,如若皇上当真还念着独孤家的情分,便请皇上处决了宗淮远,为独孤家平反,如若不然,便请皇上处决了微臣,否则,微臣绝不会任由当年的主犯逍遥法外,让先人死不瞑目。”
银耀容呼吸微微一窒,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无论如何,你也算承认了你是朕的逍儿表妹了是么?那么我们就好商量了。”
他伸臂过去,想要去揭开她的人皮面具,萧独竟屈膝跪了下去。
“请皇上治宗淮远之罪,为独孤家平反。”
银耀容的手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良久,才放下手,叹了口气道:“逍儿,你这是逼朕么?”
“微臣不敢。”
银耀容看着这坚决的人,一时也无言以对,然而宗淮远在朝中势力广大,要动他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后宫品级最高的秦贵妃正是他的外侄女,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去治罪。
“逍儿,那宗淮远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如若动他,必会动摇朝纲,朕难以决断啊。”
“既如此,微臣告退。”
干净利落的站起身,萧独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银耀容跨上一步,抓住了萧独的胳膊,“你不要鲁莽行事。”
萧独看向远方,一语不发。
“逍儿,你何苦如此固执,独孤家的案子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何必……”
萧独一甩袖子,转身看着他,眸中的恨意让人无从逼视。
“不要再叫我,你若忘记了独孤家的仇恨便与我永无瓜葛,今日,如若你还念我们有血缘亲,就放我回去,否则,便让我死在这里,我与你不同,你心中有天下,而我,只要为我们枉死的独孤一家讨回公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请皇上定下决断。”
银耀容看着她,实在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却只存了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再为所欲为下去。
于是,铁下心肠道:“朕不会治宗尚书的罪,但朕也不会让你走。”
“皇上。”萧独沉下脸,“请皇上自重。”
“逍儿,何必如此固执呢,朕会许了宗尚书辞官,就这样结束了行么?你留在朕的身边,让朕好好照顾你,行么?”
萧独冷冷地答道:“皇上,宗尚书在朝中势力广大,他辞官不过是以退为进,您若准了,朝中必有大批官员阻拦,最后,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留他在朝中继续留任,您当微臣看不出来么?”
“这……”银耀容语塞,这女子竟是深谙朝中形势,一语点破了他心中的想法。
上天啊上天,您给独孤家族如此聪慧的头脑,竟是要我们两个对立么?两个继承了独孤绝三无双智慧的后人,真正拼斗起来,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了他留住她的想法——如若她肯臣服,以她不逊于他的头脑,必然会成为他最佳的良助。
他,从这一刻起,真正地开始欣赏她。
欣赏这个十几年来,从未谋面,天各一方的表妹。
脑中一动,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朕不会让你走。”
“皇上。”皱起眉,萧独抬高了声音,“请皇上自重,容臣告退。”
“不。”
“皇上当真不放?”
压低了嗓音,银耀容说道:“除非你答应不再找宗尚书的麻烦。”
“不可能。”
“那就休想朕放了你。”
萧独看着他,黑宝石般的眸子中充满了怨恨,她左手一扬,突然一股白色粉末从袖子中扬出,顿时让银耀容放了手。
一阵意识迷糊,他看见萧独笑了,竟是无限的妩媚。
“这只是普通的迷魂散,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苏醒,微臣要下去收集宗淮远的罪证了,就此告退。”
想拦她,却无能为力,意识朦胧中,听到她对门口的侍卫说:“皇上有紧急公务要办理,一个时辰之内,勿入内打扰。”
就此陷入了昏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