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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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珍珑所在之地是一个竹亭，初见那亭子巫行云又一次欣赏起无涯子的巧思。这一间小亭乃是青竹所制，他被碧绿青翠的竹林环绕着，竹即是亭，亭即是竹，浑然天成。
巫行云身形本就娇小再加上捏着轻功的心诀，如今她栖身在青竹枝桠上，整个人身轻如燕，被她栖着竹枝随风摆动，沙沙作响，仿佛她已经与竹枝混为一体，不分彼此。
竹亭中，总共有六个人，两人对弈，四人旁观。
巫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以她的角度能够很轻易地看清正对着她的方向而坐的那人。只见那人已然满头华发，银白的头发披肩而落泛着白日的阳光如同金属似地耀眼。这样的场景让巫行云有些怅然，当年她师傅逍遥子便是这般白发白衣，端的是在世仙人般的样貌。不过到头来，仙人到底不属于俗世，他这一去便只剩下这一群不成器的弟子在这俗世上打滚。想到这里，巫行云眼色一黯，忍不住摇了摇头。
巫行云并没有回忆太久，眼前这人显然不是逍遥子，从他的相貌巫行云很轻易地认出了这便是她的师侄——苏星河。只见他虽然发丝尽白，但是那张脸却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样貌，白发童颜驻颜有术。
苏星河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他手执着黑子皱眉苦思，但却丝毫不掩他那张美玉般俊美的脸庞。美男子巫行云这一辈子见得不少，这位公子也不是她见过的最貌美的，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巫行云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端着自己的下巴寻思片刻，又见到那公子身后跟着的装扮各异的四位随从，这才想起了大理段氏。这位公子八成是与那大理段正明有几分关系。不过他年轻时不知情遭了丁春秋的毒手，按理说应该在某方面已经力不从心才是。
如今看来，他的后人到还是人中龙凤的模样。
巫行云又四下张望片刻，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竹海，丝毫不见无崖子的踪影。巫行云早就料到以无崖子如今的地位不可能随意现身，对此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宽慰，但又隐隐有些失落。
想到这里巫行云禁不住笑着叹了口气，适时林间清风乍起，将巫行云这一声叹息悄然掩去。苏星河若有所感地抬头，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摩擦着手中的那科白子，若有所思地皱眉，好似在为什么忧心。
“好！就这般下。”那位白衣公子展演一笑，捏起袖子毫不犹豫地抬手落子。俨然已经想通了后续的路数，随后的十几子都落得毫不犹豫。
这小子这几子下得倒是漂亮。
逍遥派弟子自然都是爱好风月之人，巫行云只消一眼便看出了这珍珑棋局的奇妙。摸着下巴凝神细看，只觉这方寸的棋盘里包罗万象，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七十年前天山顶上的那场喜宴上，那一对璧人如珠如玉，而她却狼狈不堪，这几乎是她人生中最不堪的回忆。
才一恍神，巫行云便暗道一声‘不好！’她急忙调用内力稳住自己那颗不受控制的心神，调离片刻之后才又控制住那蠢蠢欲动的心魔。此时她才发现就在自己差点走火入魔的那片刻功夫，竹林里又来了不少高手，几人在明，还有几人也同她一般躲在林里。
这倒是有意思，巫行云心想布这珍珑之人棋艺显然要比她高出一些，那么就不难猜出这是出自无涯子的手笔。
想来无崖子果然更喜欢这风花雪月的风雅之事，武学造诣上怕也要疏忽不少。巫行云勾起嘴角想笑，但是这笑容在她看见虚竹那个愣头和尚时立刻僵在了嘴角。
就凭他这愚钝的资质还妄想来解这珍珑棋局？
这不是胡闹么？巫行云人不知眯起了眼睛，她飞快地扫视着亭子里那几人，最后视线在一个人身上停了下来——丁春秋。
这是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巫行云有些感慨地想着，她依稀还能记得他当年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负了他的，都是要害他的。却不想当年那个毒如蛇蝎的少年已经，长高长大了，原先单薄的身体慢慢变得长开，也有了一副能够担当的肩膀。
巫行云知道他当年被赶下山后在星宿海自立了门户，称号是什么星宿老仙。如今见他气宇轩昂，风姿翩翩，内力也算精进，想来也算混得不错。只不过身后的那些门人却一个个都是些垃圾，不止下盘虚浮功力泛泛就连脸上的神态也与街痞无异，看来这么多年了丁春秋还是没有学会治下。
就在巫行云晃神的功夫已有几人尝试破解珍珑却反被棋局所制，差点迷失了心神。倒是丁春秋，虽然千里迢迢来了这里，却没有轻易挑战破解棋局，只是静静在一边看着像是一只蛰伏着兽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想到这里，巫行云又有些想笑，想来丁春秋也知自己棋艺不精所以只待别人替他铺路。
就在此时，一直隐藏在竹林的那两个高手动手了，用松木肉做白子松树皮做黑子，连下数子也算是精妙。而后一个吐蕃和尚、一位翩翩公子相继当场，那吐蕃和尚自一出手便引起了巫行云的注意。这个叫鸠摩智的和尚居然使的是小无相功的功力，虽然他落子时用小无相功的化形招式将功力变成了别家的功夫的气势，但巫行云却能一眼辨出小无相功的影子，只是这和尚并不像李秋水那般将小无相功连至臻镜。
巫行云虽久居缥缈峰，但是这‘北乔峰，南慕容’的称号她还是听过的，当时她还甚为不屑，以为那是人云亦云。如今得见慕容复尊荣也觉得江湖传闻也有几分道理，这位公子仪表堂堂，吐纳悠长，步伐稳健，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修为也算是尚佳。不过巫行云多年研习武功一道，她很清楚这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先天的限制极大，此人八成已到了瓶颈。
想到这里巫行云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再往他身边一看，他那位名唤王语嫣的表妹那娇容美貌让巫行云为之一震，王姑娘的那般模样几乎就是李秋水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巫行云很快想起李秋水的小妹李沧海便是嫁给去了江南，想来这位王语嫣姑娘应该是李沧海的孙女。没想到她的同辈们居然都已经子孙满堂了，如此一想，至今仍旧孑然一身的巫行云不禁有些嫉妒。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没想到如今江湖却是如此人才辈出了。巫行云坐在竹枝上盘着腿看着热闹，正在兴头上时，只见那个傻模傻样地站在一边的虚竹被一个矮个子男子举起朝正被棋局迷了本性的老大掷了过去。此时，正趁着段延庆被棋局迷了本心的机会诱他入魔的丁春秋自然不愿这个横飞出来的小和尚坏了他的大事，软软地斜劈出一掌将虚竹又退了回去。巫行云知道丁春秋这一掌看似绵软但实则后劲十足，虚竹这个愣头和尚必然承受不住。她当即折下一片竹叶，趁着适时的一阵微风，双指一弹将竹叶掷了出去。
那片竹叶似是随风摇摆般慢慢地落下，仿佛是碰巧搭上了虚竹的身体，一碰即落，毫无痕迹。
这时，虚竹哎呦一声跌在了地上，他揉着自己的腰期期艾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巫行云替他卸了丁春秋的掌风，故而他跌得并不远，此时他见被丁春秋诱惑地几欲举杖自刎的段延庆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心里想着佛家修六度，自己定当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便匆匆跑上去，伸长手从棋盒里摸出一颗白子闭着眼睛填进了棋盘。
巫行云看着自己刚刚救下的傻和尚居然自己跑上去入局，还是用自杀的方式白白葬送了一片白子，不由得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跳下竹枝狠狠地拍一拍他那颗冒傻气的光脑袋！
真是个傻子！
巫行云如是想。
大家也如是想。
当然，这得除了被虚竹救下的段延庆。他从棋局中醒来，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被奸人所害，自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虚竹既然落子，虽然是胡乱地一子，但也算是入了局。苏星河虽然也觉得这和尚看起来傻得可以，但仍遵从师傅的命令，取下虚竹断送的那一片白子而后自落一黑子，请虚竹对弈。
虚竹哪里懂得什么解局，他原本旨在救人，如今段延庆已经清醒但自己却不能功成身退。他恻恻然瞄了眼脸色不善的苏星河，想来他如今非但不能功成身退反而还引来了杀身之祸。
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杀身成仁，割肉喂鹰。
正虚竹捏着白子手心冒汗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奸细的女声。
那人说，“平位二八路。”
虚竹抓了抓自己的光脑袋隐约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但这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也算是老实立刻依着这位好心人的指引落子。
巫行云坐在竹枝上面上是一片喜色，虚竹虽然自送了白子一片，却也算救活了整盘棋。眼前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巫行云的棋风向来狠辣凶狠，爱拼不爱守。虚竹送子之后，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巫行云径直一路杀下大半片江山，不料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居然指使着虚竹破解了这珍珑。
见虚竹破局，苏星河不甘心地在虚竹那长满粉刺的脸上又看了一眼，才像壮士断腕一般决然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黑子。
心想，这小和尚纵然天纵英才，只是这相貌实在是……实在是……
只道这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这□□如此惨烈而直白地放在面前还是让人一时之间很难适应。
“罢了罢了。”苏星河长叹两声拂袖而起，朝虚竹一拱手，礼貌道，“小神僧既然破局，这便跟我来吧！”说着，他在前边带路，将他领到一块大石之前，“小神僧既然能在棋局上突围，这次也自得门路而入吧！”说着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虚竹为难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但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他少林的外家硬气功实在是稀松平常得很，看着眼前这块巨石，手未落便已觉得痛了。他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索性闭上眼睛一掌劈下……
一掌落后，巨石纹丝不动。
巫行云坐在不远处的竹枝上也不忍再看似地捂起了脸。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她在心里默默感慨。
算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巫行云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会如此大发善心，但她却已经抬起了右掌，隔空朝着虚竹打了一掌，虚竹适时又落掌这番借着巫行云的掌力才劈开了巨石，咕隆冬滚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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