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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圣母像温和的脸庞安详地朝着西方,夕日余晖洒上,一双柔荑轻轻拂过那双狭长、精致的慈目,抹去覆在眸珠上的寸土。

      “玉娘。”

      女子轻念自己的名,望着神龛晃了晃神。身边人长叹一声,为神龛再上一秉明烛。

      女子身着水罗纹薄制轻纱,耀白泛碧,乳白缎子半掩容颜,愁绪充满了仿若祖母绿的双眸。

      从西域前来东土传教,已经是多代人传承下的祖业了。玉娘一手接下去世的爹爹留下的教务,年纪轻轻便依了爹爹遗愿身着圣袍手执权杖——成为主教。哥哥无心于权念,只有自己能继承大业。爹爹是伊波吕家第十六代主教,自圣母教传入东土后,伊波吕便与圣母教牢牢绑定在一起,成了神坛的代言词。玉娘苦笑,伊波吕家只不过是东土传教的使者,却摇身一变成了神明,信徒有些不可理喻的愚忠让玉娘感到无奈,伊波吕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神府了,在爹爹这一代,它便变了味。

      庆亨帝暴政,民不聊生,士有志于取而代之,但恐强秦残暴镇压,只能咬牙作罢。庆亨五年,时年正值天灾,饿殍遍地,牲畜毙命,圣母教开粥棚济民,却惨遭官兵掠夺。庆亨帝苛扣兵粮,军心涣散难以指令,帝大怒,遣长公主赴边疆守边,以果“先皇遗愿”。可怜长公主,如花年华为守边,一生幸福随父愿告终,如此恶兄,也只能以大秦为重,牺牲小节以取大节。军士一路逃亡颇多,多潜入山林作狂匪恶盗,为害一方,民怨不断;官兵巧取豪夺,本已无能生活的百姓再无活路。伊波吕仁慈,广播善缘,深得民心,圣母教庄重不失开化,圣徒日益增多。伊波吕氏本是西域大国将门之后,荣贵虽不比当初,但在移居东土的第十六代主教这时,便萌生了救黎民于水火,以仁得治于天下的意愿。苍生!圣母的子民!如何能受此暴行?如何能无辜遭暴殄?伊波吕心意已决,此路断无回头之想。

      六年前爹爹病逝,临终仍念念不忘还未展开的宏图大业,业已只能托付长子,若无心与此,便兢兢业业辅佐妹妹,推翻暴秦。兄长泰湉谨遵父命,暗中招兵买马,物色人才,玉娘掌管教义,训化教徒。六年,翩翩郎君已是壮年,俏女步入神坛,修行早已高深,却未能婚育,长老无不唏嘘不已:可惜佳人,一生不能得佳婿!玉娘无所谓:此等小事,比起天下大业,不过是鸡毛蒜皮。

      “玉娘,如今形势不容乐观,皇帝荒淫无道,日益变本加厉,为兄长期招兵买马,已引得官府生疑。如今百姓忍耐力或已达到极限,趁无他人揭竿而起,机不可失,当趁热打铁,集众人之力举仁义之师,推翻暴秦。”泰湉倚剑而立,转身望向自己的妹妹,希冀她的肯定。

      “……”玉娘没有回答,默默走出神堂。轻纱的长摆拖曳在地,长影凄清,略有无力。

      “终于……这一天真的要来临了吗?父亲所期望的,救黎民于水火,不再让暴秦涂炭生灵。可圣母教,它还能是个宗教吗?它身后的军事力量,还能让民众带着敬畏来信仰这样的宗教吗?哥哥……我懂得你的意思,可是,我身为主教,我要怎么样,才能让祖宗传承下来的信仰继续散发着神光,而不成为带着血腥的权位的象征呢?……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该然后面对这样的现实……”玉娘忍不住泪流满面,扑入哥哥的怀抱。

      “唉……救得了百姓必要有所牺牲。如果真要起义,也只得……只得罢了。”

      泰湉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自己的妹妹,他明白玉娘不喜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更不希望天下百姓受暴政荼毒。如今,即使圣母教将步出神坛,伊波吕家便是对不起祖上传承额宗旨,都得完成这改朝换代的宏图大志。玉娘,亲爱的妹妹,你可知黎民百姓的性命,是远比那虚无缥缈的神话来得真实,这现实,又是那么的沉重,唉!

      玉娘明白哥哥话中的深意,这道理自己又未尝不明白。只是要把圣母教作为起义的掩护、起义的附属品,她还是感到十分不舍,毕竟,多少代人的心血,它的存在的意义将只是对起义有利用价值罢了。对大业可有可无的东西,以后,还有延续下来的理由吗?
      如果这还不是唯一的答案……

      “哥哥,我想到了个妙策。“玉娘忽地从泰湉的怀中挣脱开来,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嗯?妹妹有何良方?“
      “你可记得祖上曾经说过,西域正统的圣母教,一直都留有‘圣女’的传统,但自东土分支开枝散叶始,由于皇家维护皇权天授的理念,‘圣女’——这一貌似天授的传统便碍于皇室而难以继承。如今正逢起事,我们可以在这圣女上大下文章。若成,圣女便可以示我等顺应天意,起事也变得名正言顺,圣母教的信徒却不会流失,反有增加。此计如何?”
      “妙哉!此计若施,显得皇室气数已尽,天降圣女相助我圣母教,伐无道,诛暴君。哈哈!天下可得!玉娘,圣女之事,还请你全权负责,为兄主武,你主文,如此大业未远矣!”泰湉心喜,这样以来,自己就能全力以赴为起事的兵马做准备。圣女?这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圣母教如今还想维持神圣的面目,还得靠她,只不过这人选……罢了,权且让妹妹物色去吧!
      “哥哥安心吧,举旗尚有时间,明日起寻找合适人选也未迟。哥哥且去休息吧,我再在这冥思片刻。”
      “嗯,我先去忙了。”泰湉走出神堂,合上厚实的紫檀木大门。神堂是教中高层会聚之处,平日无事时,便成了玉娘休憩冥思的场所。

      天色渐晚,玉娘端坐在神堂的高阁,放眼望去,教中的事物尽收眼底。这便是自己手下的生灵吗?是这样脆弱而又坚强。明明只是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却因坚持心中的信仰加入这里,加入反抗强权的队伍,平凡的生命面对那样的残暴,未免有些以卵击石。但就是这样微薄的力量,却为了生存能爆发出无限的能力!生存呵,面对这样的字眼,信仰又算得了什么?圣母教走到今日,便是天意了。

      玉娘看着这一切,又回想到了从前。想到母亲,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母亲极好地融合了南国女子的温润和善与柔美,母亲并不是教中之人,这很令人惊奇,却也不难理解,母亲曾说过:“我之所以不愿入教,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父亲宽心。伊波吕家已多居高位,我本是无什么慧根灵性的女子,若是平白无故再因你父亲而得个要职,教中自当有不匪的非议。我便一心相夫教子,也是本职。”
      母亲在松京开了个小酒楼,平日若是有余钱,多半会招徕穷人乞丐免费吃食,在城中也是颇得善名的良主。松京是南国的中心,地方却小,勉强称得上是袖珍的繁华地,想来必定拥挤,却未然,一切井井有序。只是到了庆亨帝这个不省心的主手里头,偏安一隅的小城也受不住了,渐有破败之感。母亲受不住暴政,本想与父亲一齐回西域终老,却不料父亲早逝,母亲遂只得独身前往伴侣的故土,此是后话。小酒楼少了老板娘的经营,终是关门大吉。玉娘舍不得母亲的产业为人所得,便始终没有转让。如今已是五、六年的光阴了,不知是否还留存着?

      如此便有头绪了,玉娘想道。圣母教根据地离松京不远,南国是圣母教的扎根的土地,起事必定从南国而起。圣女的人选,必然要在南国寻起。这般看来,松京便是首要选择的地方。明日便出发!重拾旧业,开酒馆子去!

      玉娘狡黠一笑,圣女能找到,还能赚点银子,何乐而不为?就这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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