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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   已经很晚了。景麒静静地躺在帐内,听着铜壶水滴的声音,思维陷入朦胧的状态,介于醒与未醒之间。
      他在等。
      只有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参加的接风宴上,阳子把他的担忧和盘托出。对于土生土长的常世人来说有点难于理解,但是大家一致认为,如果阳子的推测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景麒也最好不要长时间离开她身边,直到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为止。
      于是,不顾他本人的意愿,阳子连夜命人在燕宫内加了一顶纱帐,逼景麒搬了进去。
      也许正是因为太向往了,才会严词反对吧。不违诏命的誓言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借口。
      景麒安静地躺着,任凭脑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吵成一团,情绪太复杂,连自己都懒得仔细想。
      阳子在另一顶纱帐内翻了一会身,片刻前悄悄起床出去了。她的脚步比猫还轻,景麒却清楚地感到温暖的源头走到外厅,踏过回廊,离开了。
      不是说不让我呆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吗?景麒衡量了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决定自己没有生气的权利,于是就稍微失望了一下。我等您回来。
      铜壶水滴到五百七十一下的时候,阳子回来了。景麒的意识跟着她的脚步,关上门,绕过屏风,走到书桌旁,放下一个沉重的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纱帐外亮了起来,随即暗了下去。一定是点亮了宫灯又把灯罩转过去了,景麒心想。主上就是这么体贴的人。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传来,催促景麒披衣起身。
      毕竟是王的寝宫,空间非常大。时间仓促,阳子只让人把原先隔在自己床榻前的四折大屏风挪了一下,配合家具的摆放巧妙地给景麒隔出了一段独立空间。景麒再不情愿搬进来,也不得不感激主上的体贴。他此刻就站在屏风旁的黑暗中,观察着淡黄灯光下的阳子。
      阳子只在睡袍外面加了一件单衣,头发也散开着,就这么不修边幅地埋首于奏折当中,秀眉微蹙着,神情专注。大臣们掉起书袋来一个比一个拿手,初学者阅读起来自然感到非常滞涩难懂,但是阳子却从没有要求他们写得通俗一点,只是从自己这边默默努力着,登上玉座一年半以后,总算能够比较流畅地阅读奏折了。景麒想起以前边读奏折边解释给她听的日子,不由得感到非常欣慰,又有一点“不被需要了”的失落情绪。
      阳子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轻轻咬住笔杆的末端。为了这个改不掉的小习惯,景麒不知道对她说教了多少次。大约是想起了这些,阳子抽出笔杆,微微笑了一下。
      想到我的时候会笑么?景麒发现自己被一个简单的表情左右了心情,脑中响起了心加速沉沦的哀鸣声。
      阳子在手边的奏折上批示了几行字,合起来放到一边,俯身又拿起了一本。
      景麒这才看到地上放着一个不小的藤编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奏折。
      您不会打算把这些全看完才睡觉吧?!
      这一本似乎没有什么难题,阳子随手画了个圈,写了几个字就放在一边。
      主上的字……景麒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是少有的完全没有进步的方面。最早的奏折都是阳子口授景麒执笔,不久之后阳子就坚持自己批注,只是官员们看到发回的奏折时的表情,让景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一时稍忘。从此不遗余力地鞭策阳子练习,不过她在这方面真的没有才能,所有改进的努力都落空后,景麒却突然发现这个小缺点似乎让阳子在官员中更有人缘了。
      没有人会为自己完全不认识不认同的上司卖命。景麒记得很久以前,远甫老师这样批评过先王。阳子却在无意识中做到了这一点,没有与下属产生过大的隔阂。
      让景麒感到困扰的是,在发现自己的书法无法模仿后,阳子似乎非常开心,从此开始在不必要的地方省掉加盖玉玺的步骤,更有甚者,她还发明了许多符号,立刻实行是实心圈,需要完善是空心圈,及格是三角,重做是大叉,提醒注意是雪花等等。这些标记在奏折封面的符号一时之间竟然让官员枯燥的文书生活妙趣横生,为了一个御笔朱批的实心圈而东奔西走查阅资料变成了司空见惯的事,彼此竞争下,甚至出现了“圈圈排行榜”这类的东西。奏折的质量有了很大提高是让人高兴,不过景麒怀疑这根本就是主上有意为之。
      “什么呀,只是为了方便官员而已。批阅奏折对我来说是很辛苦的事,我想大家也一样,能方便一点是一点。”阳子这样解释。
      浩瀚则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咦?台甫大人还没有习惯主上一贯种豆得瓜的行为模式吗?”
      习惯是不可能的,在阳子每每出人意料的动作的挑战下,景麒的承受极限不断提高,就连对阳子抱着保护者姿态、因而对景麒颇苛刻的祥琼也表示“台甫大人温和了一些”。
      这也算是种豆得瓜的一种吧。景麒冲着自己苦笑。
      阳子突然扔下毛笔,把自己扔进椅背中。大幅度的动作吸引了景麒的注意。
      面容上隐去了笑意,目光茫然投进远处的黑暗,薄唇抿了起来。阳子保持这个姿势呆坐了半刻钟,终于放弃似的叹口气,在椅子上蜷成一团。
      “景麒。”
      “臣在。”反射式的回答之后,景麒才反应过来阳子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这样一来不是昭告天下自己已经偷窥许久了吗?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阳子也吓了一跳,连忙端正坐姿,从没骨头恢复成女王样。
      你就是个笨蛋,景麒对自己说。形迹已露,只好从暗处走出,迈开步子才发现腿已经麻了。
      阳子也一脸尴尬,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语言功能。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在呼呼大睡……”
      “臣就算休息也不是‘呼呼’大睡。”
      ……………………
      对话好像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二人同时在心里叹气。
      夜色变深,尴尬转浓。
      “那个……”
      “臣……”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气氛变得更奇怪了……的样子。景麒烦恼着。
      “请、请坐!”阳子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打破了沉默。
      问题是……只有一张椅子……
      单身的王的寝宫要是有很多椅子反而不正常吧……
      阳子顶着一张豁出去了的脸,起立,转身,坐在桌子上。
      “主上,这……”
      “于礼不合,我知道。”
      景麒在还带着阳子体温的椅子上坐下,别着脸咳了一声。
      “在别人面前,不许坐在桌子上。”
      “景麒,很抱歉。”阳子认真地说。
      “这次就算了……”
      “我不是说那个,唉,一个一个来吧。一、不该附和尚隆……大哥……开那么过分的玩笑;二、不该随便让他们两个进我的寝室;三、应该早点拉住你;四、硬要你搬进来;五、把你吵醒了。唉……这两天事情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竟然积压了这么多需要道歉的事。”阳子耙耙头发,烦恼不已的样子,“总而言之,对不起,请原谅。”
      小小的粒子在体内集结。
      都是光线不好,让我着魔了。潜意识中把自己渴望的事情归罪于无辜的灯光,景麒开始伸手梳理被阳子抓乱的秀发。
      “为什么总是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呢?”丝滑带着微卷的发缠绕在指上,是诱惑我吗?
      “真、真的是我的错啊!”景麒不大对劲……
      “你就是这一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脸红了哦,好漂亮。
      他用“你”称呼我!阳子开始慌了。
      “要不是我失去理智,也不会弄得这么严重。”已经梳理到后脑了,好像拥抱一样哦。
      他用“我”称呼自己!阳子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直觉。
      “那时候,要是我手中有剑,绝对会杀了延王的。”只要轻轻使力,就会落到我怀里吧……
      “延王”而不是“延王陛下”!阳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尸骨无存的未来。
      “闯了这么大的祸,主上不惩罚我吗?”然后顺势吻下去……
      终于用了合适的称呼,但是阳子一点也没有安心的感觉。那声“主上”,简直就像缠着自己的脖子,在耳边呼出带着酒意的呢喃似的。
      “景麒!”阳子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手指用力,“醒醒!你又被力量控制了吗?”
      眼光霎时恢复清明,景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下,为自己的欲念惊恐不已。
      “请主上降罪!”
      阳子按着胸口,耳朵里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逃过一劫了吧……应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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