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血》慕雪安

2、一、无魂夜奔（中）

　　“竟然是天条出世！”

　　透明的人影站在杨戬面前，惊异的看着山峦中心升起七彩的铭文，伴随着无数金色的功德彩云腾上天空。忽然间，那些彩云飞快的逸散开来，流星一样飞溅到华山周围。

　　他猛然转头，对着身后一众影影绰绰喝道：“让其他人手都去收集功德！”

　　杨戬仰面躺在黑暗里，隐隐的，有些遗憾。五岭来的好快……沉香就是现在赶到，怕也是来不及了……

　　嘴角微微抽搐，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那些伤势反噬上来，竟比刚刚还要强烈，一提内息，果然丹田中有如万刀齐剜，天目中的痛楚反而不是那么明显。心中叹息一声，看了看那人身后的透明虚影。

　　似乎是注意到他在看他们，那些诡异的影子一齐回过头来，它们的眼睛莹莹地在黑夜里发亮，可是看着就像是人的眼睛……

　　暗暗冷笑一声，不用想，便知道五岭带这许多鬼魂来是做什么。只可惜身不能动……罢了，法力真元也不剩几分，就拖一拖，也没什么妨碍。若是沉香来的正好，倒是可以一起解决了，免得天庭再用他一时冲动放出恶鬼的事情做什么文章……天条已经出世，有观音和玉帝王母打赌在先，谅他们也不能否认，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看着五岭透明的身影转向自己，杨戬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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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弟，你说刚刚那是什么？姐姐觉得那些光到了身上，一下子好像……好像……”宁舟笑盈盈的就着大地震动时候井中喷出来的水洗碗，一面想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重生……”宁舒低着头，手绞在一起。背上很痛，如果再这样痛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对！”宁舟一拍手，“就像是有了新的生命一样，那样美好的感觉！”她歪着头看着弟弟，忽然叹气道：“你就是不肯和我追去，要是这感觉给了你，舒弟，你的病不就能好多了？！”

　　我没有病……

　　宁舒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姐姐前面说了什么都好似没听到一样，但是……

　　那不是病……

　　忽然间他无比的渴望自己还在原来的小屋里面。姐姐跟着母亲在外面晒衣服，下午的阳光很温暖，从门窗透进来。父亲远远的从地里回来，哼着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小曲。

　　好静……

　　宁舒觉得自己站在树丛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什么人。冤家对头……对，就是他毁了自己的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痛恨、挫败一股脑的涌上了脑海。哈哈哈哈……宁舒觉得自己在笑，觉得好像谁控制着自己抬腿，狠狠的踩到了什么东西。

　　看不见，我看不见他的脸……

　　真是满足啊。宁舒毛骨悚然的发现，自己在笑着的时候，舔了舔嘴唇。

　　“舒弟，看来今天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姐姐守夜。”宁舟搬着弟弟僵硬的身子，把他按进被子里，“快躺下，想什么呢？！明天就是头七……”她忽然哽咽了，又怕弟弟听了悲伤，抬手擦了擦眼睛，“就是找不到爹娘的……爹娘的……”她轻轻的咬了下嘴唇，洁白的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了一行红痕，“也总要回去祭拜的……”

　　我听不见了……

　　宁舒拼命地集中精神，去听身边不甚清晰的笑声。没有那个人的声音……他想。他面前的那个人，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已经死了么？就像父亲那样……他焦急的想看……

　　于是宁舒觉得自己真的俯身下去，贴近了那个人。

　　一瞬间，似乎被那人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都到了这地步，本王竟然还是怕你……”

　　我在……说什么……

　　“司法天神，您没有想到有今天吧！本王这多少年的怨气，可真是攒了不少！”

　　竟然，自己竟然也能说出这样杀气腾腾的话来。宁舒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阴魂怨恨的对象，却发现怎么都看不清楚。唯有一双眼睛，从黑暗中投来平静深邃，似乎还带着些冷嘲。

　　背上的痛楚蓦然增加，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了身体，一路燃烧着通过自己的手臂流向他不知何时抓住的那人的肩头，眼前的画面忽然就模糊了，那样的狂喜和嗜血的感觉重重的升起然后又飞快的消退。宁舒挣扎着，最后看见那人似乎呕出了一口血，还有什么东西自额头顺着他英挺的鼻粱流下来……再然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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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弟，舒弟！”

　　宁舒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叫他，过了一刻，他睁开眼，看见了姐姐焦急的脸。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宁舟看见他睁开眼睛，大喜过望，忙忙的抬手擦眼泪，“舒弟，你吓死姐姐了，是不是病又犯了？姐姐看你还没躺下就一下子闭了眼……”

　　“没事……”宁舒回答，蓦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都嘶哑了，一起身，凉飕飕的背上都是冷汗。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舒沉默着，忽然道：“姐姐，你看看我背上的那块东西，还有么……”

　　宁舟看着他，一下子说不出来话。

　　“姐姐，你也早就……知道……”他低下头去，轻轻说道：“那不是病……”

　　宁舟扑上来，抱住他，大哭道：“就算是鬼上身又怎么样？！姐姐不在乎，不在乎！”

　　宁舒觉得很累，他无力推开姐姐，任由她抱着，低声道：“那个东西走了……去别的地方害人了……可大家，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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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老君急急的驾着云。他在半路上看见华山劈开，天条临世，知道杨戬的计划果然成功了。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定。有观音在天庭，王母无法赖账，如此一来，只要找到司法天神，确保以后新天条能在他的控制之下执行就好了。

　　华山被开天神斧一劈两半，杨戬自然不会还在华山，可是他下界的时候没有看到沉香将杨戬带到了什么地方……

　　应该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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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那个东西没有了！”宁舟给弟弟披上衣服，高兴的说道：“舒弟，以后就没事了！”

　　宁舒转头看了看姐姐，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伸手够了够背上，黯然道：“姐姐，他去害别人了……我看着他去的，就在一个很黑的林子里面，他恨那个人……”

　　“只要你没事就好……”

　　宁舒望了望刚刚出现异变的天空，喃喃道：“我总觉得，那个鬼，是为了能等到报复那个人，才杀了村里的人吃他们的魂魄的……”留下了自己，是因为需要有活人给他俯身么……

　　“……姐姐，明天咱们就走吧，他找到了要找的人，可能会变的更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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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壮的树干在耀目的白光中倒塌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杨戬身周的空气像是融化了，流动着森严诡秘的银色光芒，阴气虚影在那光芒里沸腾一样地变形，像是要从里面凶狠地扑出来，立刻又有别的什么把它们捉了回去。光芒在不断的扩大，被包裹起来的阴魂嘶吼着被莹亮的雪线一道道地缠住，瞬间被光芒吞噬撕碎。他神目中射出来的法力变成一团完全看不清晰的雪白，疯狂的盘旋着，阻止周围阴魂的逼近。

　　哀嚎凄厉的求告声渐渐低下，雪亮的光芒忽然脱离了一直追捕的鬼魂，对着杨戬反扑过去，把他整个地包裹了。这团扭曲变化的银色围着他波动了一瞬，忽地一收，炸裂开来，喷溅出鲜艳的血红。

　　对不起，我始终是……没能等到……

　　老君回袖打散最后一名阴魂，猛地抬头。扑面而来的就是带了鲜血味道的强大法力，劲风里的石片撞上他衣服周围的乾气炸的粉身碎骨。

　　“这是……这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隔着大片残缺的树木，他看见阴影里正躺着的人影，黑暗中他身周汪了大片的潮湿，缓缓的浸润入柔软的土地。

　　“老道竟是……来的……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