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47、违规受罚

　　蒋绥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的确，从蒋绥进入暮野小学开始，就被告知不得进入西山以及不得与学生在校外相处。虽然蒋绥知道这个规定，但是暮野小学与山外的学校不同，向来没有繁琐的规章制度。更何况这条校规与其说是一条规定，不如说是建议。在蒋绥看来，安全是自身的事情，就算触犯也是自作自受，不至于十恶不赦。

　　“我不是......”蒋绥下意识地想解释一番，但是发觉无话可说。她的确是知道这条规定的，虽说这条规定形同虚设也不能否认她违规了。

　　“在校园里，你给田琅和韩袁补课没关系。但是一旦离开校园就不得再和学生有相处的机会。”暮延神色严厉，毫不留情地批评：“蒋绥，你是暮野小学的教师，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独自送田琅回家，那是第一次，可以宽容。带着田琅去四庆寨，念在同行的田咏是山民又是田琅的父亲，勉强可以不计较。我以为你经过这两次已经学乖了，但是今天在学校之外的地方，你依然和五名学生联系。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还有第四次第五次？”

　　暮延虽然平素神色冷漠不易接近，但是不至于这般严肃，更别提对蒋绥。

　　“校长，其实是我犯错了，我身为校长助理不仅没有告诫小蒋，反而提议找学生帮忙......”暮月看看垂头不语的蒋绥，勇敢地辩解，只是声音在微微颤抖。虽然是蒋绥提议找学生帮忙，但的确是她高估自身力量，又抹不开面子找涯伯。

　　“算了，暮月，何必撒谎。”蒋绥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校长冷厉的眼睛，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的确是我提议找学生们帮忙的，不仅因为我们拖不动鱼，还因为我想和学生们多些相处。至于你说的校规，我没有忘记，但是从来没有当真。”

　　这种认错态度不是公然挑衅吗？！暮月倒吸一口气，觉得这种状况很糟糕，她皮糙肉厚不会吃亏，但是蒋绥就不一样了。“哎呀，小蒋，你干嘛要这么说，是我的错啦，我经常犯错，都成习惯了......”

　　“犯错还有理了！“暮延冷喝道：“你同样违规！暮月，你在这里多少年了，每届数学老师都会被提醒这些规定，你就算没长脑子也应该熟记于心。而你做了什么？两次都有你的份！”

　　“但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暮月嗫嚅道，暮野小学有过几任人类教师，每次校长都会说明规定，但是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为此责罚过教师。毕竟教师在暮野小学只负责教导学生数学，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

　　“闭嘴！”暮延怒意更甚：“就是因为你们阴奉阳违的态度才让我觉得不能再姑息。触犯第一次第二次，依旧会犯第三次。你们以为每次都能万无一失吗？”

　　暮月不敢说话，垂头乖乖听训。

　　“对不起，不会再有以后了。”蒋绥脸色很难看，就事论事，她的确违反了规定。

　　“你的保证能有几分可信？”暮延锐利地盯着她，语气不虞：“前两次你也答应了，可是结果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保证算不算数，也不知道如何让你相信我，但我愿意接受惩罚。”蒋绥顿了顿，淡淡地说：“......若是再有下次，请您开除我吧。”

　　“你！”暮延呼吸一窒，神色难看至极。

　　暮月屏住呼吸，不敢吱声，这氛围太凛冽她还是乖乖地减少存在感比较保险。

　　蒋绥木着脸，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感觉很糟糕。

　　过了好半晌，校长微沉的声音打破沉默：“你违反校规，这一个月课余时间不得踏出校园一步。”

　　暮月震惊地抬头看向校长，然后又看看蒋绥，眼神中不无同情。这已经不是平时那些惩罚，她平时犯错，校长会罚她不准吃饭，但是谁都知道她可以出去找东西填饱肚子。校长也会罚她为涯伯做事，但是涯伯向来不会太难为她。

　　不得踏出校园就意味着被这个小小的校园所囚禁，这所学校是如此的小，一个月时间都被拘束在这里是什么感觉呢？

　　“不止蒋绥，暮月你也是。”暮延淡淡地说：“上课时间需要外出，必须得到我的同意。”

　　暮月焦急地说：“可是......”有些课程需要到校园外面去教授，例如体育课，但她们的课程出门的机会基本太少了。

　　“没有可是。”暮延不客气地打断暮月的话，神色冷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接受惩罚。但是我想问问校长您。”蒋绥忽然抬起眼，看着暮延认真地说：“据我所知，这条规定只针对我这种老师，为什么？”

　　暮延沉默地看着她。暮月小心地朝蒋绥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触怒校长。

　　蒋绥无视暮月的小动作，继续说：“学生们在学校从来没有对我做出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你认为在学校之外他们就不能和我和睦相处？”

　　“您说不能进入西山，我明白，西山有很多无法预料的危险，所以我基本远离了西山。但是这条规矩我无法理解，教师和学生们相处是正常的事情，或许该说是义务。如果说是安全的问题，因为他们太危险，不能和他们单独相处，那么在暮月的陪伴下与学生们相处又有什么问题？”蒋绥继续说。

　　“的确，这条规定只针对外来的老师。也许你觉得我小瞧了你，也许你觉得我不近人情。”暮延避开蒋绥的视线，简洁地说：“但是为了安全，你只能遵守。”

　　蒋绥瞧着暮延冷漠的神情，苦笑一声没再说话。

　　暮延看着窗外的学生们，缓和了语气：“好了，今天下午全校放假，学生们都在操场，你们也去玩吧。”

　　“噢......”暮月犹犹豫豫地瞟了瞟校长，待确定他没再生气后立刻拉着蒋绥离开，生怕他反悔也害怕蒋绥说更多的话。

　　暮延瞧着蒋绥的背影，想叫住她，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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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上，涯伯带着学生们劈柴、调味、洗鱼很是热闹。

　　暮月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瞧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抱怨：“原来这里也有好几任教师，或多或少都犯规了，但是校长只是提醒他们注意规定，像今天这样的发怒还真是奇怪。”

　　蒋绥默默地将鱼肠从鱼肚中拉出来丢在一边，又将鱼头剁掉，剩下的鱼身丢进盆中。捕捞的鱼实在太多，一路的拖拽也让鱼死了不少。涯伯不喜浪费，将活鱼都挑起来放在缸中养着，余下的这些半死不活的鱼则留给大家烤着吃。

　　暮月烦恼地托着腮：“小蒋，你倒是说话啊！”

　　蒋绥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能说什么呢？的确是违反了规定，我能耍脾气吗？”

　　“可你瞧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暮月盯着蒋绥的脸仔细瞧。

　　蒋绥垂下头，调侃：“你竟然懂得看人脸色了，有进步啊。”

　　暮月干脆从椅子上溜下来，蹲在蒋绥面前研究她的神情：“你眼圈都红了。”

　　蒋绥嗤笑一声，用沾满鱼腥的手推开暮月：“去帮忙做事吧，别想躲懒。”

　　“又不差我一个。”暮月笑嘻嘻地反驳，又转回话题，认真地安慰道：“唉，小蒋，你别生气啊，校长发脾气说明在乎你嘛。”
　　仔细想了想自己语句是否通顺后，暮月露出困惑的表情：“咿，那校长之前每次训我是不是也是在乎我？”

　　“......”啼笑皆非的蒋绥朝涯伯招招手，大声告状：“涯伯，暮月躲在这里不做事！”

　　涯伯快步走过来，扬起手中的一根木柴不客气地敲在暮月的身上：“又偷懒！捞了这么多鱼，难道想吃现成的？！去帮忙！”

　　“就不做！我心情不好，需要时间调整。”暮月跳起来，狡辩道：“如果没时间调整心态，我会吃小鸡的。”

　　涯伯气不打一处来：“偷懒还找借口！我打死你得了，让你整天偷鸡摸狗！”

　　“我没摸狗！哎呀，别打了，不是我心情不好，是小蒋心情不好啦，我要安慰她！”暮月改口说道。

　　蒋绥朝涯伯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唇红齿白。

　　涯伯了然地一棍子抽上去：“小蒋哪里心情不好了？又撒谎！你越来越不学好！”

　　“我.....哎呀，我说真的。”暮月哭丧着脸抱头逃窜，差点撞到风姿绰约走来的佘青。暮月趔趄着站住，没好气地白了佘青一眼，却正好被涯伯逮到，又挨了一下，顿时就跳了起来：“哎呀，死老头，你还认真了？！再打我不客气了！”

　　涯伯不客气推搡着暮月：“甭客气，去劈柴！再不做事今天都别吃了。”

　　“好啦，好啦，我自己走。”暮月无奈地嚷道，临走前又狠狠瞪了笑盈盈的佘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