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分别分离 ...
-
杨鹿睡得很香甜，面容乖巧，神色安逸。蒋绥顺手将沙发上搭着的毯子盖在杨鹿身上，心中感叹也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会这般安静。
不知不觉，她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在蒋绥包容杨鹿的时候，杨鹿何曾没有包容过她的冷漠，她的敏感和保留。
蒋绥原本并不喜欢杨鹿，对她不过是一贯的温和和敷衍。只是，杨鹿认定了蒋绥的善意无害，总是出现在蒋绥的生活中，甚至在蒋绥与别人打架的时候，她也可以执着地撞上去，那种不顾一切的气势令人心惊。
当时，杨鹿头破血流在医院包扎，蒋绥陪在她身边，心里百味呈杂地说对不起。
杨鹿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有些害羞地亲了亲她脸颊。那一刻，望着杨鹿单纯清澈的眼，蒋绥的心柔软了。
在这个外表繁华内在荒芜的世界上，总会存在这样一个能让你温暖起来的人。这个人和你的感情很复杂，也许是亲情也许是友情也许只是一种共度岁月的情感，也许和你没有共同话题，甚至有着各种恶劣的缺点，可是，她却会永远在你的背后，不离不弃。
********
“杨鹿又没事，我能免除惩罚吗？”暮月嘀咕着，声音虽小，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听见。
暮延淡淡地瞥了暮月一眼，虽没言语，却毫无疑问地表面了他的拒绝。
暮月瘪瘪嘴，心虚地不说话，偏头眼巴巴地望着蒋绥。
“对不起校长。”蒋绥想起今天的事情，心中也有些抱歉。校长出门之前将暮月交给她照顾，可惜她没管住。
暮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简略地道：“不是你的错。”
“那暮月是不是能免去惩罚......”蒋绥笑着为暮月求情。
“我罚暮月是因为她出手太重。”暮延顿了顿，又说：“那两个人的腿被她打断了。”
“......”蒋绥瞥开视线，装作没看见暮月可怜巴巴的眼。这孩子就是欠调教！
暮延看着蒋绥，说道：“我们要回去了。”
蒋绥微微诧异：“天色已经黑了呢。”刚说完，她就自嘲地笑了笑，校长他们何曾畏惧天黑。
“无妨。”暮延说道，大概是瞧出蒋绥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耐心地又问了句：“你呢？”
蒋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暮延所说的“我们”也包括她。她沉默了片刻，而这短暂的时间中，暮延平静地看着她。
蒋绥想了想，说道：“我.......星期四下午回去吧。”
暮延眸中露出些许笑意：“嗯，到时候我去接你。”
*************************
杨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偏头瞧瞧，发现蒋绥正坐着床边对着电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杨鹿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饿，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全是与吃无关，于是她很快地抛之脑后。
蒋绥察觉到动静，转头瞧着在床上打滚的杨鹿，忍不住笑道：“起床吧。”
“我在睡梦中吃了橙子。”杨鹿咂咂嘴，不由心生向往：“好久没吃了。”
“不是梦。”蒋绥看了她一眼：“昨晚我买了橙子和面包放在桌上，你大概是闻到味道，自己爬起来吃掉了。”
“......哦。”杨鹿歪着脑袋想了想，朦朦胧胧似乎有点印象。她在床上扭啊扭着，正准备开口嚷饿，就听到蒋绥在说：“杨鹿，我打算回山里了。”
杨鹿瞪大眼睛，半晌没说话。
“我挺喜欢山中的生活。”蒋绥转头瞧着她的傻样，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可是......”
蒋绥神色平静地说：“在城市中，难免会再撞见孟羡徵，难免会想起他。”
“你舍不得孟羡徵那个贱人？”杨鹿撇撇嘴：“那你干嘛分手？”
“与其日日为贱人煎熬，不如我主动分手，起码不甘心的情绪会少些。” 顿了顿，蒋绥又说：“忘记一个人并不难，只是需要一个的环境，暮野小学就很合适。更何况，我挺喜欢这种纯自然的生活。”
杨鹿呆了片刻，大概是想通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穿衣服，四处瞧了瞧，还缺一件毛衣。
“哎？我的毛衣呢？”
蒋绥伸手从杨鹿屁股底下扯出一件衣服，丢到她脸上。
杨鹿毫不在意，乐颠颠地穿上衣服，然后开始四处找手机，嘴里嚷着：“小津津怎么还没打电话？”
“昨晚就是张津背你回来的。”蒋绥刷着网页，说道：“他让你醒来后打电话给他。”
“哦哦。”杨鹿终于从一堆杂志下翻到自己的手机，便兴高采烈地打着电话：“喂喂，我起床了，中午去哪里吃饭？......哦，好呀，那晚上去哪里吃饭呢？嗯嗯，烤鱼也行。”
在确定了中饭与晚饭之后，杨鹿盯着手机，满脸迷惑地嘀咕着：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你忘记什么了？”蒋绥漫不经心地问。
“不记得了。”
正在这时候，蒋绥的电话响了。蒋绥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诧异：“喂，妈......是的，我今天在家......嗯，好。”
“我妈怎么回国了？”蒋绥挂掉电话，有些惊讶。
眼睛盯着蒋绥的手机，杨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蒋绥随口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母亲突然回国了，并且要求与她见一面。
“蒋妈妈前两天打过电话，让我转告你。”杨鹿说。
***
前两天，蒋妈妈打电话给杨鹿，问：“小鹿，蒋绥电话怎么关机了？她最近怎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关机哎。“杨鹿老老实实地交代：“蒋绥最近挺好，去了一个奇怪的小学当小学老师，貌似是数学老师吧。其实不是她自己找的，她陪我去复试然后她被留下了。那所小学很奇怪但是挺有趣，有大大的梯田，梯田中还种着庄稼，蒋绥也带过很多山味回来，味道很不错，特别是干炒之后非常香的。”
蒋妈妈不知所以然，耐着性子说道：“小鹿，蒋绥在不在？让她接电话好吗？”
“她出去了，好像是去城南，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确定。哦，对了，城南的卤烧猪蹄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去买猪蹄了......”
“......”蒋妈妈放弃了交流，叮嘱道：“小鹿，我打算回国一趟，你让蒋绥抽空打电话给我。”
“好的。”放下电话的杨鹿继续网游：“啊，混蛋，你们怎么不知道给我加血？”
然后，然后她就忘记这回事，直到昨天又接到电话。
“哦，蒋妈妈好。”杨鹿乖乖地答：“我不知道蒋绥在不在家，对，蒋绥不在我身边，要不你打她手机？”
“......这就是她的电话号码。”蒋妈妈说。
杨鹿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哦，的确是蒋绥的手机，咿，那么自己的手机呢？
“咿，真的哦，蒋绥的手机在我这里，她没带手机，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手机也不见了，她的手机反而出现在我这里......”
自己的手机跑哪里去了，杨鹿在包里摸了半晌没摸到，干脆满屋子找起来。
“......”蒋妈妈无奈地说：“你让蒋绥打电话给我，知道吗？我已经回国了，正在她嫂子娘家。”
“好，我马上就去找她。”
***********
“然后我来找你，我们计划着去酒吧......我就忘记了。”杨鹿摸摸鼻子，嘿嘿笑。
“......”
“我好饿啊。”杨鹿爬下床，忍不住四下找食物：“早饭呢？”
“我昨晚买了面包和水果打算当今天的早饭，可惜被你在睡梦中吃掉了。”蒋绥喝着蜂蜜水，淡然道。
“那你煮碗瘦肉粥嘛。”杨鹿蹲在冰箱边翻找食物。
“咿，怎么空了？”杨鹿不信邪地又翻了一遍冰箱，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存粮基本都被暮月当零食吃完了，不过还有两袋牛肉面！”蒋绥从柜子上翻出两袋康师傅方便面，踢踏着拖鞋去了厨房。
*******************
“蒋妈妈，早啊。”杨鹿神色萎靡地挑起几根方便面，朝进门的蒋妈妈打招呼。
蒋妈妈看着穿得圆滚滚的女孩，半天才看到那厚实的衣服领中看到她的小脸：“原来是小鹿啊，怎么没精打采的？”
“妈，别睬她。前几天她还抢我方便面，现在又抱怨难吃了。”蒋绥漫不经心地答。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嘛。”杨鹿嘀咕。
“没有肉也没有皮蛋。”蒋绥没好气地道：“不想吃就赶紧滚吧。”
“喳。”杨鹿拿起自己的手机，乐颠颠地溜了。蒋绥与蒋妈妈相处时的气氛总让她有点胆战心惊，因此每次都争取溜号。
剩下的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蒋绥笑道：“妈，坐啊。”
母亲四下看了两眼，对房间中的凌乱大概有些不满，但是最终忍住了，只是开口问：“你最近怎么样？”
蒋绥拿着玻璃杯去泡茶，说道：“挺好。你和爸身体怎么样？”
“我们都好。”母亲顿了顿，终于说出来意：“你快毕业了，不如出国吧，大家也能相互照应。”
“妈，我想继续生活在这里。”蒋绥将茶水递给母亲，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不行！”母亲急了：“这几年，你要读书只能留在这里，如今都快毕业了，难道还真的不打算一家团聚？”
蒋绥解释道：“妈，我从来都没打算出国，而且我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可是你......”母亲望着蒋绥，一时说不出话来。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是相顾无言。幼时，蒋绥性情懦弱，害怕孤单，最是缠人。母亲走到哪里，蒋绥便跟到哪里。
只是，那次离婚事件之后，蒋绥就改了习惯，喜欢一个人缩在房间中看书，也不爱搭理人。
大约是想起当年乖巧又听话的女儿，瞧着眼前不为所动的蒋绥，蒋妈妈只觉满心无力。
“你一直记恨着我与你爸爸，我们都知道。”母亲忍不住哭了：“你从小就倔，只记得我们的不好。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你忘记了小时候我和你爸爸如何疼你的？”
母亲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这么多年她们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对待这个女儿，满腹的担心和关怀，却无力可施。
“当时也并不是争着要你哥哥，我们不过是在争一口气。如果不争抢，那婚就真的离了。”母亲终于还是提到了他们心中的那根刺。
“妈妈，不要这样。”蒋绥苦笑，瞧着母亲如此，心中也很难过。
母亲没理睬她，只是低头擦拭着泪水。明明只是当年的一件小事，如何演变成如今的关系冷淡......
“妈妈，是我的错，是我太过敏感。”蒋绥坦言道：“这些年也并非怨你们，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们相处。”
母亲抬头望着蒋绥怔了怔，而后又哭起来，因为她知道蒋绥说的是实话。
*********
母亲带着蒋绥出去吃了顿饭，然后便走了，她还要去探望亲戚，而蒋绥并没打算同去。
蒋绥站在小区门口望着母亲微微蹒跚的步伐，泪水无声地落下。依稀还记得小时候背诵朱自清的《背影》，那时体会尚浅，如今才体会到其中的心酸。
不仅仅那是亲人的背影，更因为背影意味着分别。分别之际，在亲人看不见的背后，她才能放心地让自己的悲伤表露出来。
这些年，终究是她错了。蒋绥想着，若是人生重来一次，她宁愿当个懵懂孩童，不要让那敏感的性子误导了这一生。如今，纵然想修复关系，也已经无法改变彼此的生疏。
站在风口没一会儿便通体寒冷，蒋绥哆哆嗦嗦地回屋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回暮野小学，这不是第一次，她知道应该带的东西，因此并未花多少时间。
**********
傍晚时分，蒋绥站在阳台上瞧着天边的晚霞，心中有一丝茫然的惆怅。
这个时刻，母亲应该已经到达亲戚家中，她会笑着和亲人们寒暄，会一起准备晚饭。在这个时刻，孟羡徵应该还没有下班，正在高楼大厦中优雅得体地应对挑战。在这个时刻，杨鹿应该拽着张城，正穿梭在大街小巷的美食摊位上。
这些，就是她蒋绥全部拥有的。亲情淡漠，友情唯一，爱情遥远。
同样在这个时刻，暮野小学所在的地方，应该正倦鸟归巢，炊烟燃起，那里，有她的一个位置。
“每当我站在屋外，瞧着四周山峦，那种感觉是无法言说的踏实。”蒋绥在电话里向杨鹿告别：“我一直觉得人不能太久的脱离森林山川。人必须站在土地上，才能感觉到真实。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生活太过无聊，就来山里找我玩吧！”
“我不关心也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只希望每一天能活得是那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分别分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