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37、暗香如影

　　佘青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蒋绥身上，蒋绥能够感觉出来却没有回头，裹紧衣服迅速离开吧台。在约晚酒吧中，她就好像是个闯进禁忌之地的人，束手无措。而佘青则像是盘在枝头的毒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何地挣扎，却不会伸手援助。

　　蒋绥小心地绕过舞池的人群，没目标地边看边走。忽然，舞池中有人急匆匆地冲出来，莽撞地撞到蒋绥也没道歉，就继续朝门口处跑去。

　　瞧着那道身影离开酒吧，蒋绥忽然想道——对啊，如果她走出酒吧会看见什么？这么陌生的酒吧，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真实，却又挑剔不出虚假的地方。
　　那么外面的街道呢？

　　蒋绥快步走到酒吧门口，拉开厚实的木门，冷风扑面，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而呈现在她面前的是黑夜中的姚华街。
　　街道上虽然没有路灯，但是路边的店铺有一些还亮着。三三两两的亮光并不能完全照亮这片街道，亮光在这漆黑的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似乎很快就要被浓厚的黑暗吞噬。

　　冬天的黑夜来临得很快，前不久还是红霞满天，可是暮色之后便是那浓烈的黑暗。论时间，此刻天黑下来也算正常。
　　城市中的夜晚并不一定都是流光溢彩，每个城市都有一些地方在黑夜来临后便没了人气，更何况这条街并不是完全悄无声息，蒋绥能够听到不远处一家饭馆里面传来的划拳声，所以这条街无从分辨是否有问题。

　　可是，瞧着街道以及远处看不清楚的人影，蒋绥莫名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黑暗中会潜伏着危险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放弃了出门看看的打算。

　　也许从她们三个人踏入约晚酒吧的那一刻，就有什么失去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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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关上门，行不行？这风吹着可真冷。”不远处一个女孩叫道，语气很不满，她所坐的位置正对着敞开的门。
　　蒋绥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女孩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有着浓重的蓝色眼影，在微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不过，可以理解，因为暮月和杨鹿的脸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肯定也有几分可怕，因为她们也是浓妆。

　　“对不起。”又看了看外面，蒋绥悄悄关上门。她四处转了一圈，在高台处坐了一会儿，最后又回到吧台处。
　　这次，吧台处的人并没有变，侍应生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调酒的依然是佘青，只不过吧台处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年纪瞧着大概有二十八九，穿着休闲的西装，与佘青靠得很近，神色暧昧。佘青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走近后，蒋绥能听到男人在调笑：“佘小姐，你可真诱人。”
　　佘青斜睨了男人一眼：“庄总万花丛中过，难道还会对我有兴趣？”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佘青的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身体又恰到好处地凑近男人，明显这两个字有着其他含义。

　　蒋绥第一次瞧见佘青与人调情，不由愣了片刻，而后心中感叹——不得不说，佘青有这个资本。

　　庄宥也忍不住俯身亲向佘青的红唇，可是这个吻却是浅尝辄止。拉开些距离，庄宥才哑着声音说：“你是我见过最能勾人欲望的女人。”
　　“哦？”佘青抿了抿红唇，平常的动作却引得庄宥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

　　大概是庄宥的表现让佘青很满意，她笑了笑，空着的右手小指从那人的领口滑过，然后轻轻磨蹭着他的脖子，动作暧昧：“那我倒是好奇，庄总怎么到现在还没爬上我的床？”

　　庄宥愣了愣，半晌压抑地伸手拉下佘青的手，改将之握在手心，虽然动作暧昧，却无疑是婉拒。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是普通人类，无福消受。”

　　原来这个庄总是人类，听语气他似乎也知道佘青并不是人类......蒋绥站在一边看着好戏，心中琢磨着。
　　这个衣冠楚楚的庄总长相其实算不得英俊，只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或者应该说是气势，倒也容易让人动心。只是，这个容易让人动心的男人常年酒色，而且明显是个性情深沉的人。

　　佘青嗤笑一声，扯出手，尾指却有意无意地从男人的手背上滑过，立刻有血渗了出来，正好滴进放在吧台上的酒杯中。

　　庄宥垂着眼瞧着那道伤口，又瞟了佘青一眼，意义不明。

　　“取你的命，不难，可惜我也不敢呐。”佘青半真半假地说着，手中动作却不停，搅拌了几次，又加了些液体。待到酒水呈现出阴晦的暗绿色，她才满意地晃了晃：“老价钱，庄总可有兴趣？”

　　“佘小姐，这杯酒我可没瞧出值钱的地方。”庄宥不再理会伤口，油腔滑调地道：“我虽有钱，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这次的确没有前几次酒水的货真价实，但是重在原料贵。”佘青笑眯眯地说：“庄总的血难道还不值老价钱？”

　　“这倒有意思。”庄宥笑了笑，接过酒饶有兴趣地品了几口，视线落在近处的蒋绥身上：“这位小姐倒是眼生。”

　　庄宥上下打量了蒋绥一番，大概蒋绥姿色太过平庸，所以他并没有露出其他情绪。

　　佘青顺着他的视线瞧向蒋绥，她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蒋绥的去而复返，伸出修长的手将之前蒋绥没有喝完的那杯酒推过去，漫不经心地笑：“你的酒，我可为你留着呢。”

　　“原来这杯也是佘小姐调的酒水......”男人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佘青手中的酒杯上，饶有兴趣地问：“佘小姐今天调了几杯？”
　　“五杯。”

　　蒋绥礼貌地朝两个人笑了笑，垂目端起那杯酒，转身离开。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言不清道不明的，就好像如今待着的约晚酒吧。蒋绥知道这里不对劲，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在同一个酒吧，明明时间是连续的，究竟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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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混沌而暧昧。

　　蒋绥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串联在一起呼之欲出，却又不能清楚地整理出来。她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瞧着手中的酒水，红艳如血，清透诱人，只有喝下去才知道冰凉而苦涩，并不如表象那么热烈美艳。

　　吧台处，佘青与庄宥依然在说着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望过去，两个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遥远而不真实。远处的舞池中人影晃动，如同鬼魅。
　　蒋绥仿佛置身于黑暗中，四周都是群魔乱舞，一个人窝在沙发中久了只觉头脑昏沉沉。

　　这真像是一场梦！
　　蒋绥苦笑，这确实就像一场梦，可是梦不会这么真实。梦中的食物酒水是没有滋味的，梦经不住细究也禁不住推敲，所以她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场梦。佘青的酒水冰凉而苦涩，门口处的女孩脸上有着黑色的眼影......

　　可是假如，假如，这真的是一场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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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气萦绕在周围，若有若无地侵袭进身体。室内的温度适中，柔软的沙发，让人昏昏欲睡......

　　“蒋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手搭上蒋绥的肩膀。

　　蒋绥睁开眼睛，她似乎不小心睡着了。坐在沙发上，她四处瞧了瞧，似乎依然是刚才那个热闹的酒吧，只不过吧台处没有了佘青和庄宥，而眼前又多了一个熟悉的人。

　　“校长？”蒋绥打算站起来，却没料到眼前一黑差点瘫倒，然后整个身体的零件似乎都懵了，半晌才找到感觉。有那么一刻，蒋绥以为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暮延搀扶着蒋绥坐下来，然后坐在旁边，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蒋绥就着水杯喝了几口，感觉到温热的水沿着喉咙温暖了整个身体，半晌才开口问道：“杨鹿和暮月呢？”

　　“她们没事。”暮延皱着眉头盯着蒋绥，目光专注：“还好吗？”

　　“头有些疼。”蒋绥喃喃地说道。

　　“别动。”暮延担忧地瞧瞧她的气色，揽过蒋绥，伸出双手抚上她的额，轻轻揉起来。

　　暮延的手指温暖有力，动作却很轻柔。似乎有什么被驱散一般，蒋绥渐渐地清醒起来，然后注意到他们亲密的姿势，脸不由微微泛红。可是这时候推开暮延，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所以干脆装作没这一回事。

　　蒋绥仔细想了想从进入酒吧发生的事情，问道：“校长，我一直在这里吗？”

　　暮延揉着她的额，淡淡地解释道：“香。”

　　蒋绥恍然大悟，脑海中纠缠着的线头终于找到了关键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