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于野》叶嘉

29、月夜闲聊

　　月光洒下满地霜华，随着夜越来越深，雾气渐渐起了，小区在朦胧的雾气中看起来静谧而神秘莫测。
　　“我只是希望下山看看你。”暮延平静地叙述事实，面容依旧淡漠，只是看着蒋绥的眼神认真中带着些许灼热。
　　“看我什么？”蒋绥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惊吓。原谅她，山中的生活将她熏陶得已经有了身为食物的自觉性。
　　暮延被她脱口而出的话给震得愣了愣，他疑惑地望着蒋绥，对于她的反应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认真地解释道：“只是为了看看你，在学校里总惦念着你，所以就下山来了。”

　　蒋绥讪讪地笑了笑，明白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实在有些不正常。暮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她还不明白的话那就真的是脑袋不正常了，只是她实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物种不同的缘故吧。
　　虽然对于暮延是精怪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在意，但是心底并没有将他们当做平常的人类看待，也正因为如此，她对暮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就好像......就好像你绝对不会认为老虎豹子会爱上你一样，就算他们无害，你也会下意识地感觉到距离。
　　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冒出来蒋绥也会尽量将它们扼杀在摇篮。活了二十多年，生之艰辛让她明白了怎样才能活得更开心一些，其中之一就是舍弃不现实的想法。

　　月色下，暮延的神色淡漠，他有着一张硬朗坚毅的脸，肤色健康，骨骼强健，这是一个从大山里面出来的男人，沉稳而内敛，性格冷硬却带着些许温情。与暮月偶尔显露出来的野性不同，他已经将那些粗野的东西含蓄地融入血液中，不显露于外，却默默地存在着。
　　蒋绥望着暮延的脸不由想起了大家在山里吃饭的情景，他们撕咬着肉，锐利的牙齿，撕扯的力度......
　　大概那些食物让他们都无法拒绝本能中的吸引吧。不过，他为什么会想她？
　　心中琢磨了半晌，蒋绥有些震惊，还有些奇怪的情绪，不是欣喜，却也不是厌恶，连她自己也琢磨不清楚，因此一时也是无语。
　　暮延被她直愣愣地盯着，不由偏开视线，表情中难得显出几分别扭，蒋绥醒悟过来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沉默不语。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还是暮延开口打破沉默：“暮月一直很向往人类世界，我正好要下山，所以顺便带她到城市中看看。”
　　对于蒋绥的逃避，暮亚的神色中并无半分黯然，他足够坚强坚韧。蒋绥逃避是一回事，他的感情是另外一回事。本来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说明心中所想，只是碰巧蒋绥问起下山的原因，所以他就认真地回答了。

　　蒋绥诧异地抬头瞧了暮延一眼，很快明白过来校长刚才说的话是在继续之前谈着的话题，心中不由有些感激。暮延这个人看起来严肃得不通人情，实际上很体贴。
　　“让暮月下山瞧瞧也好，她也就是好奇心重了点，还不至于惹是生非。”蒋绥温言劝慰着。

　　暮延比蒋绥更了解暮月的性子，他皱起眉头说道：“暮月的性子在外面迟早要出大事，在山里面没人敢惹她，在外面术士之类的人类可不会放过她。”
　　“术士？”蒋绥乍一听到这个词甚是惊讶，她的生活中很少会遇见神神叨叨的事情，唯一算得上神秘的大概就是算命先生了。术士这种生物在她眼中是个很邪门的行业，难道他们是山中精怪的克星？
　　稍显冷冽的风带来寒气，一丝丝地侵蚀进身体，蒋绥不由裹紧衣服，笑笑说道：“暮月应该不会惧怕他们吧？”
　　“在山中，她当然不用担心那些人类。”暮延语气有些低沉：“但是在城市中，就很难有容她之处，特别是她的性格无拘无束，很容易做出一些不适当的事情......当初就有一些不懂规矩的精怪做了一些错事，最后被术士杀害了。”
　　暮延的神色有些沉郁，想来当年肯定发生过惨烈的往事，蒋绥望望暮延也没有细问，只是笑着抿了口热水。对于他们的事情，她了解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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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四下静悄悄的，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随后朦胧的雾气中就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走在小区中，步伐缓慢，似乎在散步。
　　因为起了雾，蒋绥瞧不清楚那人究竟长得怎么样，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影，心底觉得有些怪异。这三更半夜的，谁会在小区里面散步？
　　正诧异的时候，坐在身旁的暮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要多看，这个小区不干净。”
　　蒋绥一怔，转头望着暮延，他也在望着楼下那道身影，眼神平静，脸上无波：“这种东西你还是不要去接触比较好。”
　　“校长，那是什么？”蒋绥心底不由泛起一丝寒意。

　　“你们小区新近应该死了人，这是临死前的魂魄在徘徊，看这情形应该有好几天了。”暮延淡淡地看着楼下，解释道：“一般来说，除了小孩子和一些灵性的动物外，平常人基本看不见这些东西。不过在阴气比较盛的情况下就不同了。这里夜深人少，雾气潮湿，又死过人，所以你能够看到一些东西。”
　　蒋绥回忆了一会，模糊记得似乎有户人家在办丧事，还有这段时间楼层中经常有婴儿大哭不止......她想到这些，再看看楼下安静的小区，虽然瞧不清楚那身影究竟是什么情形，却还是感到背后发寒。
　　玻璃杯里面的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了，捧在手中让人只觉发寒。“我从小到大还真没遇见过这种事情。”蒋绥低声说道，不确定那楼下的东西会不会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没注意而已。”暮延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蒋绥口中笑着答应，心中却想起当初陪着杨鹿去山中找工作就是很容易遇见奇怪东西的行为。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人忽然问道：“蒋绥，你喜欢城市生活吗？”

　　蒋绥诧异地抬头看了暮延一眼，这个问题很多朋友在一起说过也问过，但是她感觉暮延的口气太过于认真，以至于她无法随意地回答。
　　城市生活......
　　蒋绥老家在县城，后来父母去了国外，她停留在这个城市中。对蒋绥而言，生活在城市还是县城没有太大区别。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她也会生活在这里。这不是喜欢，只是正常的发展模式。留在求学所在的城市中，能够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就停留下来了。
　　只是她究竟喜不喜欢城市生活呢？
　　喜欢它的热闹，可是那热闹却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热闹过后只觉更加孤凉。
　　喜欢它的便利，却又痛恨身在其中的忙忙碌碌，迷茫得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城市太大了，人们生活在其中基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城市生活太过繁杂了，可是却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说了，城市中没有她的位置，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有她的世界。去了别的地方又怎么样呢？还不依然是一个过客......

　　“我也不清楚我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蒋绥托着下巴，轻微地笑了笑：“可是，你看，大家都在这里生活着。”因为没有更喜欢的地方，所以就停留在这里过着寻常的日子。
　　暮延听到她的答案神色并没有变化，他依然淡漠地望着栏杆下的小区，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蒋绥笑了笑，当初和孟羡徵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曾经商量过以后的事情，他们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凡事都得依靠自己，以他们的能力在城市中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需要好几年，于是她曾提议说小地方发展生活，不过孟羡徵没有同意，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追求的是最好的人生，绝对不甘心去小地方埋没自己的才能。
　　蒋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思绪中跳出来，转头对暮延说道：“校长，夜深了，我们进去休息吧。”
　　暮延的视线从她含笑的脸上滑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

　　蒋绥走进客厅搓搓已经冰凉的手，想到家中只有一张床，不由有些歉意：“校长，今晚就委屈你在沙发上休息了。”家中只有一张床，暮月和她睡床，暮延只能睡沙发。
　　暮延并不介意这些事情，他平静地点点头：“没关系。”

　　蒋绥将被褥放到沙发上，和暮延道了声晚安便回了房间。刚进房间关上门，蒋绥的手忽然顿住，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转身瞧着熟睡的暮月，有些迟疑——暮月会不会在睡梦中把她当零食给吃了？
　　“怎么还不睡呢？”暮月转过身来，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一脸的单纯无害：“快睡觉吧，我都困死了。”
　　蒋绥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耸耸肩跳上床，脱去外套，扯过被褥，与暮月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开始睡觉。没办法，有些事情防也防不了。
　　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作者有话说

　　匆匆写了点。